鋪著鵝黃桌巾的餐桌上,有浪漫的香檳玫瑰和精油蠟燭作裝飾,若不是很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韓宗清幾乎要以為自己來到了西餐廳。
這又是在搞什麼?!只是請他吃個飯,她何必這樣大費周章?這下要他不胡思亂想都很難——眼見情勢越來越詭異曖昧,他忍不住在心裡嘟囔著。
毫無預警地,四周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只剩下桌上那兩簇微弱的燭火在搖曳著——
他原本就紊亂的呼息驀地一窒,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想像如脫韁野馬般地肆意奔騰……
「怎麼樣,是不是燈光美、氣氛佳,有種心動的感覺?」姚賢雨的興奮嗓音突兀地在黑暗中響起,敲碎了空氣中所有旖旎曖昧的氛圍。
她沒察覺男人細微的表情變化,逕自拉開椅子坐下,托著下巴望向他,漾起一抹真摯率性的淺笑。
覷著那張太過坦然的嬌顏,韓宗清疑惑地皺起眉頭。
他是知道她一向很直率沒錯,可是,如果她真的要跟自己告白的話,這樣的態度……似乎太過大剌剌了吧?
「幹嘛不說話?過來這邊坐啊!」她笑著朝他招招手,然後打量著桌上的燭火與鮮花問道:「你覺得這樣會不會太暗?是再添一枝蠟燭好,還是乾脆開燈好?給點意見吧!」
忽然間,他明白了——這一切完全就不是為了他而準備的,他徹頭徹尾地搞錯了!
這女人根本就把他當作大哥的替身、實驗品,找他過來,只是要排練與大哥共進晚餐的過程步驟。什麼移情別戀、什麼告白,通通是他自我意識過剩,想像力太豐富!
彷彿被人從雲端推落,韓宗清鐵青著一張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居然會相信小李那群人胡謅的話,還認真地當成一回事,簡直是愚蠢至極!
他「啪」地一聲打亮電燈,面無表情地瞪著椅子上的女人。
「你怎麼了?臉色很差耶……」姚賢雨擔心地瞅著臉色怪異的好友,站起身來就要走向他。
分不清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是惱羞成怒,或者是其他更詭譎難辨的情緒,韓宗清沒有細想,便一把拍開朝自己伸來的柔荑,後退了一大步。
「你不要太過分,戲弄人也要有個限度!」他失去了一貫的平靜慵懶,氣急敗壞地吼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大哥的替身?!」
「我弄這些不過是好玩罷了,你到底在生哪門子的氣啊?」姚賢雨被吼得莫名其妙,也有點發火了。「也許我的確是有想過,要當作聖誕夜那天的參考,可是你也不必說得那麼難聽吧!」
她不補充還好,越是補充就越踩中韓宗清的地雷區。他陰鷙地瞪了她一眼,不發一語地便拿起東西走人。
他覺得自己像個大笨蛋!小李他們不過是隨口亂說一通,他就真的相信了,還傻乎乎地抱著希望來赴約。
結果呢?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人家根本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只有他自己呆呆地在那兒作著白日夢,跟個白癡一樣!
他凜著俊臉,來到玄關穿好鞋子,就要拉開大門——
「喂,阿清,你幹嘛——」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姚賢雨登時傻眼,連忙趕上前去拉住他。「韓宗清!你究竟為什麼生氣,好歹也告訴我一聲吧?我今天還特地請了半天假,辛辛苦苦做了一桌菜要給你吃,結果你給我沒頭沒腦地發什麼鬼脾氣啊?!」
她也不高興了,橫眉豎目地瞪著沒來由無理取鬧的男人,非常後悔自己居然不是先邀請心愛的韓家大哥,而讓這個不識相的臭傢伙佔了便宜,得到她套房一遊的優先權。
她可是第一次做菜請人吃耶!沒有叫他磕頭稱謝,他就該偷笑了,竟然還敢無緣無故對她大小聲、撂下話就要走人?那誰來賠她付出的時間和心血?!
韓宗清睨著她那張充滿火氣的嬌顏,眉間的折痕還是沒有打開。
「很抱歉,我臨時有事,不想吃了!」他嘴裡說著抱歉,語氣卻充滿惡意的嘲諷。「如果你怕浪費那桌好菜,何不叫大哥過來享用?反正你今天穿得這麼漂亮,他一定會很喜歡。」說到最後,他簡直是從牙縫裡擠出字來。
「啊?為什麼?我今天邀請的是你呀——」姚賢雨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時候,他已經開門出去了。「阿清,你給我等一下,喂!」
她及時回過神,大步一邁,便想要跟著追出去,卻因為穿著不習慣的洋裝,行動不能盡如己意,還被那件合身的裙子絆了一下,氣得她差點要把裙擺撕開。
等到她穿好鞋子衝出門外,男人早已搭著電梯下樓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就算去追也追不上了,姚賢雨愣在電梯前,完全不能理解他這一連串激烈的情緒轉變。
他剛進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才講幾句話就臉色大變,說走人就走人啊?
是她……說錯了什麼嗎?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姚賢雨搔搔頭,帶著滿腹的疑問走回套房。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大哥的替身?!韓宗清的怒吼聲突如其來地在她耳邊響起,她鎖上門,困惑地將自己摔進那張寬大的沙發中。
難道……他會生氣,是以為自己把他當成款待宗昊哥的實驗品嗎?
可是,以前他們也常常這麼做啊!她甚至總是跟他偷偷模擬向宗昊哥示好的情境,雖然他每次都露出一副嫌惡無聊的表情,卻一直都很配合自己。
如果之前那樣他都不在乎,為什麼現在會忽然發起脾氣?還是說,他一直都在忍耐她的擺弄,今天終於再也壓抑不住了,才會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自己不去道歉好像不行哪……她歎了一口氣,軟綿綿地癱在沙發裡。
他們好歹也是交往了二十幾年的老朋友,在韓宗清面前,她可以全心放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