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欲墜的古老傷情,魯覺民眼前的威尼斯呈現出這樣的斑白,往聖馬可廣場的路旁建築物依稀還可以看見幾個世紀以前翡冷翠式明亮而旖旎的花紋。
魯覺民在巷子前端等了些許時間,只為了讓後頭猶豫的腳步能夠追逐而上,聽見倉皇又小心翼翼的雜亂步伐,他放心的繼續往前走去,嘴邊隱忍著想瘋狂大笑的慾望。
「這傢伙到底要去哪裡?」古意映一邊像偵探似的謹慎跟蹤,可也不免在心裡嘀咕他的日的地究竟為何。
沿著長而蜿蜒的巷子,她好幾次以為自己就要被發現了,連忙狼狽轉身故作從容,但一時疏忽就會嚴重落後,看來,跟蹤這差事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呃——痛!」光注意魯覺民的方向,竟然忘記閃避腳下的矮花台,一時不察就這麼狠狠的撞上。媽呀,疼死了……
古意映蹲下身子死命的揉著,一抬眼,見魯覺民就要穿越聖馬可廣場了。
可惡,廣場上人來人往,稍微疏忽就真的會跟丟了,心急之餘,忍著痛,她只好顛顛跳跳的追上前,可是——
「咦?人呢?怎麼不見了?」方纔還看見的身影竟然瞬間消失。
古意映站在路口東張西望,也快速梭巡了廣場一趟,就是沒發現那抹身影。
「可惡——」今天怎會如此衰啊?
懊惱之餘,肩上猛然被只手掌結實的拍了兩下。
她猛地一轉頭,差點撞上身後的這堵牆,堪稱機警的她連忙退了開來,這才發現一度消失不見的魯覺民,正帶著戲謔的嘴臉大剌刺的杵在她面前,那抹笑容看來還真欠打。
「呀,你、你……」又是退了兩大步,微張的嘴巴幾度說不出話來。
魯覺民曲起手指往她光亮的額頭彈了一記,「說吧,你想幹什麼?」
喔,真疼!古意映捂著額頭埋怨的望著他,「哪、哪有!」眼珠子心虛的左右轉動。
「你已經觀察我兩三天了不是嗎?扣除我待在房裡的時間,只要我踏出一步,你這雙賊溜溜的眼睛就像雷達似的鎖定我,這種嚴密的監控手法如果還說不出為什麼,那還真是難以說服我。」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監控你了?」
「兩隻眼睛。」他沒好氣的說,「怎麼,香多涅的差事這麼輕鬆悠閒,悠閒到你有這麼多的時間來跟蹤我?」
「我才沒有!」古意映趕緊別開臉。
她感覺自己的臉微微發燙,因為行蹤被抓包,好糗!
魯覺民湊上前凝望了她須臾,「古意映,你或許很聰明、很率直,但是你頁的不擅說謊,瞧,一個心虛到臉紅的人說話有什麼公信力?」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被抓包了,「對,我是跟蹤你,像你這種心機份子,我當然要小心防範你任何舉動。」
「那麼請問,現在你掌握了什麼?」
「我……我幹麼要告訴你?」這傢伙心機縝密,實在不好對付。
魯覺民冷笑一聲,搖搖頭,逕自往前走去。
忽地,他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她一眼,「怎麼?不跟了?」
自尊在勉強維持個人尊嚴,可是私心又在吶喊著不要放棄,偏偏無辜的腳還在哀嚎方纔的痛。
魯覺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幾回,竟然心軟的朝她走來,「回去。」
「啥?」
「回香多涅!被人跟蹤會嚴重破壞我賞游的心情。」魯覺民伸手扶在她腰際,「還可以走吧?」
「欸、欸,放手啦,」幹麼這樣靠近她?還把手放在她腰際,這傢伙根本是趁機佔便宜……
「你給我安分一點。」他命令。
他這是做什麼?單純示好?還是想要鬆懈她的警戒?古意映腦子閃過任何可能的情況,直到當晚睡覺前都還沒釐清。
該死,她今天忘記看一眼「世紀的眼淚」了!
*** *** ***
魯覺民打點好一切,推開房門走出來,古意映鬼魅似的身影馬上出現在五十公尺內。
賞了她一抹笑,他兀自下樓,古意映也不躲躲藏藏了,明目張膽的跟著他下樓。
鑰匙往櫃檯一擱,魯覺民推開門走出香多涅。
「欸,你不吃早餐嗎?」她問。
「不了。」唷,良心發現,還會關切他用不用早餐?不會是想趁這點時間拿著鑰匙上樓去搜索他的房間吧?
「你要出去?」
他兩手一攤,擺出「不然你說呢」的姿態。
二話不說,古意映摘下胸前名牌,趕緊跟上腳步。
魯覺民對她搖搖手指,順手往牆上時鐘指去,「你在上班吧?」提醒她注意時間。
她辯駁道:「小心翼翼的服務著我們的客人是香多涅的宗旨。」
他眉一挑,「喔,是嗎?」手一指,「那麼那位客人會感激你的幫忙的。」說完,把她往一旁獨自帶著小孩手忙腳亂的男客人身旁推了過去。
機伶的古意映死命的回抓著魯覺民,「嘿嘿,不行,你是駱寰洋酒公司的貴客,我得好好的密切照顧。」
想甩開她,門兒都沒有,況且這香多涅裡裡外外她可都打點過了,雖然是服務人員,但是她唯一服務的目標就只有魯覺民一個。
魯覺民知道她是下定決心賴著他,遂扯出一抹笑,旋即信步離開。
反正都被發現了,古意映也不再躲躲藏藏,索性明目張膽的走在他身邊。
「你要去哪裡?」她問。
「沒有。」
「沒有?」懷疑,嚴重的懷疑,這男人真不誠實。
「今天天氣還不錯。」他一派悠閒的說。
「對了,關於Badia di Morrona酒廠的代理權……」
他打斷她的問題,「目前沒有想法。」
鬼詭,怎麼可能沒有想法。古意映顰眉蹙額,打從骨子裡懷疑起這男人的每個回答。
有鬼,鐵定有鬼,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業務經理的寶座不保。
還是誠如她所臆測,他確確實實是個間諜,來駱寰只是為了裡應外合的阻撓義大利酒莊的代理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