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他們就是管家莊的管大公子管伯男和二小姐管柔柔,」船家掏出一個煙袋吸了兩口,繼續說著,「其實當年發生大火的夜裡,我見過二小姐。」
船艙裡的人精神一振,靜靜地聽著八卦。沒人知道,岸邊樹林裡一個黑衣男人在船家說到「管柔柔」三個字時,身形猛然一震。
「那天夜裡下著小雨,二小姐穿著嫁衣要我送她去找她的未婚夫雲大公子,天黑風大,我劃到天亮才到,二小姐是冒著雨上岸的,我怕她出事一路跟著她,送她進了雲王府才回到埠頭上等著送她回去。黃昏的時候,二小姐和一個陌生男人上了我的船,他們過了江後我就再沒見過二小姐了,雲大公平也沒娶她,但是我聽說他後來娶了五個小妾。」
「那你剛才為什麼裝作不認識他們。」聽故事的人有了疑惑。
「你沒看出來嗎?二小姐癡了……」船家住了話,吸了口煙。「當年的管神醫和雲大公子可是我們回春城的驕傲,一個是天下聞名的神醫,一個是權傾江南的雲王爺。他們兩家聯姻本是人人艷羨的,尤其當年的二小姐更是俏麗討喜……」說著他忽然一怔,「死兔崽子們,怎麼不繼續撐船。」挑起門簾一看,船居然還是離岸沒多遠。
只見徒弟們都呆看一處,一個男人正如燕子點水般踏水上岸。
「那公子方才忽然從岸上踏水而來,聽了一會兒留下這銀子又走了,說是欠您的船錢。」小徒弟伯師傅責怪,連忙遞上一錠元寶。他們這條船三天的收入還不到這元寶的一半呢。
看也沒看銀子一眼,船家望著男人消失的方向低語,「他還記得我。」
*** *** ***
「柔柔,你記得這個地方嗎?」
東伯男不敢碰她,只好跟著她亂轉,沒想到居然轉到了管家莊的廢墟。大喜之餘,他也跟在她後面,小心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管柔柔漫下經心地在廢墟裡晃著,好像只是純粹來散步。
他不死心的在背後提醒她。「當年我回來以後,發現管家上下四十七口人都死於大火,但奇怪的是他們死前都被下了我們管家獨創的迷藥——洄夢。」
洄夢既然是管家獨創的迷藥,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拿到的,而活著的人只有一個管柔柔,所以東伯男會懷疑她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看她沒有反應,他索性坐下來叨念自語。
「我知道你眼裡只有你娘和雲雁落,你就算不幫其他人報仇,難道連你娘你都不管了嗎?」
她還是沒有回應,只是瞼上出現了些許哀戚。
他揮扇歎道:「我到現在還記得帶有洄夢屍體被烤出來的那種味道,香得很像我當天中午吃的酥皮鴨,我當時吐了很久,四十七具焦黑的屍體被雲王府的人整齊排在那裡,一個個面目全非。直到現在我還吃不下任何肉類,這些你怎麼能忘記?身為那場慘劇唯一見證人的你怎麼可以忘記?!」
看她依然毫無反應的呆站著,東伯男放棄引導她的回憶,逕自煩躁的揚著扇子。突然幾滴水打在他的頭上,他抬頭怔怔的接住。「下雨了?」
「柔柔,我們去避雨吧。」他站起來走向她。
而她卻呆呆地站在廢墟前一動也不動。
「柔柔?」不對勁,東伯男拉過她,她第一次沒有掙扎,呆滯的眼睛在雨中一眨也不眨。他心頭湧過一陣不安,他知道她的神智一直是不清楚的,可是他沒看過她在雨夜的模樣。而這一路走來,這也是第一次遇到下雨的夜晚,所以他現在吃驚極了。
「柔柔?你醒醒。」他晃晃彷彿失去魂魄的可人兒,「天黑下,我們去客棧躲雨。」
天的確黑了,雨也越來越大。管柔柔忽然掙開他的手,開始繞著殘破的廢墟,一圈圈地繞,如雨中的鬼魅。
不久,她站定在東伯男面前,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妖嬈一笑,「你娶我,好不好?」
「柔柔……」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柔柔,記憶中那個天真可愛的妹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指尖劃過他的喉結,她輕輕地笑了。「我們成親,馬上洞房。」誘惑的慢慢拉開早已經濕透的衣服,露出兜衣,正打算繼續脫下去,冷不防被東伯男一把推開。
「哎呀,好疼啊?」她倒在地上,妖媚地嬌嗔。外衣已經完全褪下,兜衣的帶子也被她有意的鬆開。
東伯男怔怔的看著她,想起小時候在江邊戲水,頑皮可人的妹妹常被父親說成是上天賜給管家的陽光。閉上雙眼復又睜開,恢復冷靜的他正想上前扶起她,卻在接觸到她的身體之前忽然被人當胸一掌擊飛,他嘴裡湧出一大口腥甜。
掙扎了半天撐起身體,東伯男看見一個熟悉的男人抱住了管柔柔,她的手已經勾住了男人的頭,依舊妖嬈的問著,「你娶我,好不好?」
原來這就是管柔柔傳說中的那句話,他一直以為那是她為了激起燕歸來的嫉妒而故意說的。不料其中還有這樣不可告人的秘密。
燕歸來冷冷地轉頭看著他然後又回頭。當時他晚了一日回來,加上東伯男刻意地隱藏行蹤,所以他花了三天才趕上他們。
管柔柔眼中沒有焦距地媚笑著,像貓一樣舔著燕歸來。
「你娶我好不好?」
「好。」掩下住疲倦的低啞嗓聲五年來如一日的回答著同一個答案,但是五年來敢和他回答同樣答案的男人都已經死了,即使沒死,也都修身養性不敢再覬覦別人的妻子。
東伯男倒回地上,非禮勿視地閉上眼睛,聽著雨水打在地上落葉的劈咱聲。
「原來,這就是新娘子的秘密。」他釋然地笑了,忽然覺得好受多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管柔柔活著,而且是逃避現實的幸福活著,所以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毒手,他都恨。可是知道她也這樣受著苦,壓抑了五年的不滿忽然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