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故意要看她出糗的,沒關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現在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先找到地主簽約!
「喂——」她叫他。「還記得我昨天跟你提過一個叫梵立的東方人吧?我急著找他,如果你有門路的話,我可以給你一百塊美金。」
她傾身看著他,眸心發出利誘的光芒。「你知道什麼是美金吧?」問完,她直覺認為他壓根兒不懂,於是進一步說明,「不是美美的金子哦,是美國發行的貨幣,全球通行,你去雅加達的話也可以用,你們這裡的物價水準看起來滿低的,所以我想,一百塊美金可以買不少東西了。」
把玩著白色的馬克杯,他又想笑了。
她絕對是第一個對他解釋什麼是美金的人,她不知道每一個日昇日落,他能夠動用的美金可是以「億」為單位來計算。
「你笑什麼?」天微瞪著他。「如果你不肯幫忙的話,就替我找昨天那個年輕人過來。」
「不必找了。」他在木桌上放下馬克杯,炯亮眼瞳直視著她,閒談似的提起,「我就是梵立。」
她瞪直了眼,纖指直指著他,呆呆的重複。「你——梵立?」她快昏倒了。
她像個打敗仗的將軍,急於看出些什麼會令自己犯錯的端倪。
不不,她不可能這麼粗心大意,可是,究竟是哪裡出了錯,令她鬧了這麼大的一個笑柄?
島上只有一個會講中文的東方男人……老頑童的話咻地一聲,鑽進她耳裡,她暗叫一聲糟!
不妙!很不妙!他可能真的是梵立!
東方男人——他明明是,是她執意將他歸為土生士長的原住民。
會講中文——他不僅會講,還標準得很,一點奇怪的口音都沒有,是她選擇忽略這個部分。
「這下皇帝真的駕崩了……」她閉著眼深呼吸一下。「鎮定下來,事情沒那麼糟,凌天微,妳快鎮定下來,我命令妳馬上鎮定下來!」
天殺的!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如果他真的是她急欲要找的那位紐約梵氏地產集團的梵立先生,讓她想想,從昨天到今天,她對他說過什麼沒禮貌的話……
她頹然把臉埋進雙手裡。
沒禮貌的話……老天!可多了!
「說吧,找我什麼事?」梵立將她變化萬千的窘態盡收眼底,他就像在逗弄一隻原本張牙舞爪但在瞬間被拔掉尖牙的母老虎,他已經好幾個月不曾單純的對一個人這麼感興趣了。
那只被拔牙的母老虎,秀容熱辣辣的發燙著。「嗨,梵先生——」
她擠出一個官方笑容,她真的非常願意減壽十年來交換回到初上船看到他的那一刻,如果知道他是梵立,她會對他無比謙卑。
他輕笑。「妳一定是要問我,島上的最高權力者在哪裡,妳要投訴我在船上對妳的恐嚇行為,對吧?」
凌天楊在心中呻吟一聲。
這傢伙非得那麼會記仇不可嗎?
「當然不是。」她勉強持續著甜美笑容。「讓我們忘了之前的事,從頭開始好嗎?我是萬邦建設的代表,我叫凌天微——」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即站了起來。「不好意思,請您等我一下!」
梵立看著倩影匆匆去匆匆來,當她再度坐下時,氣息微紊,手中多了一張小巧的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請笑納。」她雙手奉上名片,再恭敬也不過了,態度與她之前把他當原住民時判若兩人。
「梵先生——」他久久下收名片,她有點急了,輕喚他。
「妳的手有傷口嗎?」他雙眸盯著她,閒適地、風馬豐不相及的問。
「啊?」她一愣。
「妳不是愛滋帶原者嗎?」他瞟她一眼。「如果妳有傷口的話,妳拿過的東西都有可能將愛滋傳染給我,因為我的手不巧早上也擦傷了。」
老天!
這個男人不但很會記仇,記憶力還很好,將她說過的話全還給她了。
「那是開玩笑的,您應該知道。」她的櫻唇噙笑,清了清喉嚨開始說明,姿態超級低。「是這樣的,您在台北的商業區擁有兩萬坪土地,我們公司原本已與紐約的梵氏地產集團簽好了合約,卻在合約生效的前一天,這筆土地由一位梵天鈺老先生轉到了您名下,因此我們必須重新與您簽約……喔!抱歉,請您再等我一下!」
她變笨了,來這個原始的島之後,她凌天微變笨了,居然去拿名片的時候沒把合約書給一併拿來。
梵立再度看著苗條纖麗的倩影去匆匆回匆匆,這回手上多了兩份合約書模樣的文件。
她探過身去殷殷講述。「這裡有兩份合約,請您過目,我們公司以超過市價百分之二的價格收購您的土地,金額絕對合理,如果沒問題的話,麻煩您在這裡、這裡、這裡以及這裡簽名蓋章……」
梵立突然伸了個懶腰。
她錯愕的拾眸看著他。
他舒懶地站了起來。
「小姐,我沒說過要賣地。」白牙在她面前一閃,挖苦地道:「而且我從不跟有香港腳的女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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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梵先生!請你等等我!」
天微手裡拿著草帽在追男人,她的裙襬飄揚,高舉在手中的草帽也彷彿快飛起來了。
「你總算肯停下來等我了。」她吐了口氣。
從椰子屋出來後,梵立就用巡島的步伐在行走。
他看似漫無目地的走向村子,他們從小徑經過森林,她看到一間用木頭搭蓋的小學校舍和一群皮膚黑黑的學童,學校正面有個升旗台,上面飄揚著一面奇怪的旗子,然後是幾戶人家,有人自動走到梵立面前,他這才停了下來。
「嘰哩瓜啦、嘰哩瓜啦……」梵立和島民在交談。
天微看了眼熾烈的太陽,本能的瞇起了眸子。
島上的風似乎無所不在,所有的樹、灌木跟草都隨風搖擺,天氣很熱,但風緩和了熱的感覺,她沒有流汗,只是下意識的拿草帽扇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