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令梅琪有所警覺。「等一下?」
「有些事令我相當不愉快。」
「噢?」
菲娜抓緊手上的皮包。「你和席家的男孩約會,對嗎?」
梅琪大吃一驚,過了半晌才回答:「母親,如果我說是,你願意和我談一談嗎?」
「我正在談!而且全鎮都在閒言閒語!他們說他和太太分居,而且回他母親家裡,這是真的嗎?」
「不!」
「別騙我,梅琪!我不是這樣教養你的!」
「他離開他太太,因為他不再愛她!」
「天哪,梅琪,這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嗎?」
「我不需要借口。」
「你和他在胡來嗎?」
「對!」梅琪大吼。「我愛他!只等他離婚,我們就結婚!」
菲娜想到她認識了一輩子的朋友們,廁所裡的那股窘迫感又回到心頭。
「你叫我如何去面對教會的朋友們?」
「媽,你只在乎她們嗎?」
「50年來我都是教會的一員,梅琪,這中間沒惹過任何閒言閒語。現在你才回來沒幾個月就捲入醜聞裡,真是羞辱家門。」
「即使如此也是我的羞辱,媽,與你不相干。」
「噢,你還洋洋得意。你以為他真想離婚娶你嗎?別傻了,梅琪,他愛的是你的財產,你還不明白嗎?」
「噢,媽……」梅琪失望至極。「為什麼你不能支持我,即使一次也好,而不是扯裂我的心?」
「如果你以為我會支持這種——」
「不,我不敢妄想,終此一生,你從來不曾稱讚我一句。」
菲娜急切地傾身向前。「梅琪,你這麼富有,自己應該明白男人會貪圖你的財產。」
「不……」梅琪徐徐搖頭。「瑞克不貪我的錢。我已經長大成人,可以隨心所欲地生活,不必為自己向你辯護。」
「而且可以罔顧我和你父親的感受,羞辱我們?」
「媽,我真的很抱歉,但這是我的事情,讓我對自己的感情負責吧。」
「別用那種顧問的口吻和我交談!我向來憎惡那種語氣!」
「很好,容我誠實地問你一句,」梅琪直視母親。「你愛我嗎。母親?」
「我當然愛你,我幫你燒飯洗衣、清掃屋子,不是嗎?」
「這些傭人都能做。我要的是一點愛和關懷,一個擁抱和隨時的支持。」
「我擁抱過你。」
「不,你只是准許我擁抱你,這其中有極大的差異。」
「你竟然指責我?女人的工作就是持家。」
「借由獨裁和批評?媽,還有更好的方式。」
「噢,原來我還做錯了!我和你父親結婚45年,他從沒抱怨過——」
「而我從沒有看你擁抱他或是詢問他的工作,你只會說:『脫鞋,羅伊,地板剛擦過』;當我回家時,你也只說:『怎麼不先打電話』。媽,難道你沒想過我們或許期望多一些歡迎嗎?而置身在這種情緒的時刻,我更希望你試著瞭解我的感覺,而非一味指責我羞辱你和父親。」
「我來指正你的放縱,你卻把箭頭指向我。呃,我只能重複一句,45年來,你爹從沒抱怨過一句。」
「不,」梅琪傷感地回答。「他只索性住進車庫裡。」
菲娜倏地脹紅臉。如果不是她的努力,家裡一定亂七八糟。然而這不知感恩的女兒還說應該改進!做得不夠好!
「我教你要尊敬父母,而這一點我顯然也失敗了。」她收拾起破碎的自尊,一臉受傷害的表情。「我不再打擾你,梅琪,除非來道歉,否則你也不必來打擾我。」她逕自起身。
「媽,等一等,我們不能談談嗎?」
但是菲娜一言不發地離開,關上身後的門,只覺得心碎。這就是母親應得的感激,她心想,徒步走下山坡。
那天晚上梅琪見到瑞克時說道:「我媽今天早上來過。」
「她怎麼說?」
「她質問我是否和你胡來!」
「對不起,梅琪,我從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我告訴她是的。」
他驚訝地倒退一步。「你說什麼?」
「呃,這是我選擇的,不是嗎?」她以指尖輕觸他的臉。「如果你能接受,我也能。」
「胡來……噢,梅琪吾愛,我讓你蹚進什麼渾水了?這不是我的初衷,我一直希望使它合法化。」
「我心甘情願接受眼前的狀況。」
「今天我提出了離婚申請。」他說道。「如果一切順利,半年後我們就能結婚。但是我也做了個決定,梅琪。」
「什麼事?」
「我不再在這裡過夜,免得人們對你閒言閒語。」
那之後他只在白天造訪,早上來時會帶些新鮮的甜甜圈,黃昏時則帶魚。偶爾他會疲倦地倒在沙發上立刻睡著,其他時候則要求吃飯、歡笑、開車兜風。
冬季結束,他協助梅琪在碼頭末端建一座涼亭。兩人手牽手坐在籐椅上,欣賞夕陽西下。
「凱蒂決定在暑假回來打工。」她說道。
「什麼時候呢?」
「5月底學校放假後。」
他們四目相接,他的拇指撫摸她的手背。無言的沉默中,她靜靜斜倚在他的肩膀上。
瑪麗號下水的那一天,他航過屋前鳴響汽笛,梅琪聞聲飛奔到前陽台向他揮手微笑。
「下來!」他喊道。她飛奔越過草坪,上船和他一起邀游碧波萬頃的湖面。
到了蘋果花盛開的時候,他開著卡車來找她,車內裝飾著鮮花,梅琪先是一陣愕然,隨即喜極而泣。他載她到盛開的果園裡,置身在繁花似錦的五彩繽紛和鳥語蟲鳴裡,他們卻有些沉默,有些憂鬱,只是手牽手靜靜地坐著回憶。
5月一來,天氣放暖,瑞克幫著梅琪整修油漆車庫上面的小房間,擺設從西雅圖搬來的傢俱,等待凱蒂回來使用。
5月中旬遊客陸續上門,他們相處的時間日漸減少,然後,終於到了凱蒂回來度假前的最後一夜。
清晨他們在瑪麗號的甲板上告別,捨不得分離。
「我會想你。」
「我也會。」
「我會盡可能在入夜以後開船來看你。大約 11點左右,你注意看,我會以燈光明滅作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