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木長青,你快聽話走開吧,不然我大師姐要哭啦,我大師姐一直都好喜歡你——哈哈哈哈!」
「你亂講什麼!我……我才不是……唉啊!」女孩又羞又怒,不斷跺腳,小粉臉染得一片酡紅。
煩死了……就算他們的拳頭落在她身上也沒有這麼煩!真正讓她感到厭煩、感到下安、感到厭惡的是木長青的身體、是他的溫暖,是他忍痛時所發出的那種低低的聲音——
「滾開……」
他們愣了一下,儘管場面如此混亂,但他們卻還是聽到了,那從地底深處所發出的聲音,那冷得即使再多的艷陽也無法使之溫暖的聲音。
火紅兒一直面對著地面的臉突然抬了起來,冷列地望著他們,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裡有著兩泓深潭,冷不見底。
他們停了一下:那是他們從來沒見過的眼神,競不由自主地被那眼神所震懾,一股深深寒意打從腳底往上直竄!那種眼神……超恐怖!
明明頭頂上有著艷陽,但他們卻覺得好冷,冷得牙齒不由得打顫、冷得覺得只要張開口就可以吐氣成煙。
大女孩也愣住了,她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紅暈從她瞼上退去,繼而小臉一片慘白。
她很想直視那雙眼睛、很想挑戰那種眼神,但是她做不到,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喃喃自語似地說:「這次……看在木長青的面子上先放過你,不過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不然下次我們二正會真的打死你。」
三個孩子的背影幾乎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火紅兒冷冷地看著那三條背影,緊緊咬住牙,不讓自己深刻的恨意吐出口。她一頭一臉都是血,渾身都是傷,但她卻感覺不到痛,只感覺到那難以遏抑的殺意——
「啊……飯都灑了……」木長青歎息著看著在地上糊成一團的白飯。
他自己愛吃白飯,所以滿心以為別人也跟他一樣最喜歡白飯,那雪白雪白的米飯被躇蹋成這個樣子讓他惋惜得不得了。
「誰要你多事!」火紅兒怒下可遏地對著他尖叫咆哮。
「你沒事吧?痛不痛?」木長青拍拍自己身上的塵上,他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怎麼樣,身上雖然很痛,但師妹的樣子更是糟糕透頂,那張那麼好看的臉卻沾滿了血跡跟塵上。他心疼地上前想替她拭去臉上的髒污。
「我不要你管我的事,就算我被打死了也不要你管!」
「喔……可是你是我師妹,師傅叫我好好照顧你。」
「我討厭你!我不要你照顧!」火紅兒使勁推開他,氣得握緊了拳頭,在他面前揮舞。
真奇怪,她對別人都沒這麼凶,他們把她打得跟豬頭一樣,她也只是叫他們滾,而他這麼用力保護她,她卻氣得想打他。
木長青滿腦子裡都是問號,眼睛裡寫的也是問號,可偏偏問不出口,又不覺得生氣,他只好又重複地問了一次:「我們去廚房好不好?」
火紅兒真的氣炸了,她呼地又撲到他身上去,沒頭沒腦地扁了他一頓。
打得手酸才跳起來恨恨地瞪著鼻青臉腫的木長青吼道:「以後不許你再管我的事!不然見你一次扁你一次!」
那……廚房到底還去下去呢?那一大碗白飯都不能吃了,真是好可惜耶。
木長青躺在地上,瞪著腫得老高的半顆眼睛,望著湛藍的天空嘟囔著:「我肚子好餓啊……」
*** *** ***
日子一天天過,她每天哭得累了便睡著了,表面堅強的她終究還是個只有八歲、未曾離開過家的小女孩。
她總是渴睡的,只因為夢裡有母親微笑的擁抱,有父親大手輕拍她的臉,家中的小屋一片和樂融融……她睜著明亮的雙眼悲傷地望著這一切,很明白這只是夢,她心中連短暫的幸福也沒有,反而有點恨自己為何連這種無聊無稽的幻想也捨不得放開。
突然,一雙胖胖的小腿出現在她眼前,那雙腿在她周圍胡亂跳著。
火紅兒帶著一股憤怒睜開了眼睛,然後看到木長青正在她周圍跳著某種詭異的舞步。他看起來像是在撲蝴蝶,雙手不斷亂七八糟地揮舞著,雙腿則是毫無章法地到處亂踩——他好像正在努力驅逐什麼東西……
「你在作啥?!」火紅兒沒好氣地問。
專心的木長青嚇了一跳,連忙停下腳步。「我在趕東西。」
「趕什麼東西?這裡的蚊子趕也沒有用!」雖然有一點點感動,但是憤怒還是勝過感動。怎麼會有人這麼笨!笨到在她睡覺的時候幫她趕蚊子!
「不是蚊子。」木長青搖搖頭。「是一坨黑黑的東西,看起來很醜、很可怕,好像要把師妹吃掉。」他側著頭很認真地想著,「樣子……很像一條狗,可是又會飄來飄去。」
火紅兒瞪著他。「你不怕?」
木長青又搖搖頭。「不能讓他吃掉師妹啊——啊!你看,又來了!」
他又撲到火紅兒身旁,雙手做出驅趕蒼蠅的動作,同時口中不斷低聲叱喝:「噓,噓,走開,快走開。」完全忘了師妹其實已經醒了,他不用再怕吵醒她。
「你每天都這麼趕它?」火紅兒微瞇起眼,不大相信;但也難怪木長青這陣子總是精神不濟,夜夜這麼個趕法誰都受下了吧?
「它有時來有時下來,它不來的時候我就可以在旁邊打個盹——去去,走開走開。」
「你才應該走開!」火紅兒跳起來將木長青推開。
木長青一個腳步下穩,跌在地上,他表情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那是我的朋友,不許你趕他!」
「可是那個……·那是壞的……」
「我也是壞的!」
木長青連忙搖頭。「不不不,師妹不是壞的,師妹是好的。」
「我是壞的壞的!你走開!離我遠一點!不要靠近我!」火紅兒惱怒地用腳踢他,偏偏木長青生來就是一副硬骨頭,不管她怎麼踢,他總是堅持不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