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是忙了點,對不起,很久沒打給你們。」陸崇平忽然發現,爸爸的聲音沒有以前宏亮,此時他多想念恆春的陽光,外頭那雨是太寒冷了些……
「工作再忙也別忽略了身邊重要的人,我們怎麼說一輩子都是你爸媽,跑也跑不掉,但你對女朋友可得用心點,否則跑了就找不到了。」陸弘基有感而發,兒子有再好的發展,都不如有美滿家庭重要。
「嗯……」陸崇平說不出口,今天正是他和女友分手的日子,獨立生活後他多是報喜不報憂,不願爸媽為他擔心。
「自己的身體也要顧,你小時候常感冒,還好長大後健壯多了,那時我還以為你會養不活咧!」陸弘基仍把兒子當小孩,忍不住叮嚀幾句。「啊,你媽在旁邊催我,換你媽跟你說了。」
「喂?」
「媽……」陸崇平輕喚了母親一聲。
施盈霞劈頭就問:「你這傻兒子,忙昏頭啦?到底什麼時候要娶老婆?」
她個性比較急,早八百年前就催促兒子該娶了,誰叫他拖拖拉拉的,眼看都三十歲了還不成家,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在想什麼?
「媽,我該聽你的話。」他這才明白,老人家的話最有道理,該把握的就該緊緊把握。
「那當然!」施盈霞哼了一聲。「你一定要找時間回來,不能再拖到明年了,把若璇也帶回來,我們好好討論結婚細節。」
「我、我會找時間的……」陸崇平答應得很虛弱,就算他有大把時間,卻已人事全非。
「這才對!」施盈霞總算安心了點。「我和你爸會開始挑日子、選餐廳,台北和屏東各請一場喜酒,你們只要去拍好婚紗照,等著結婚就行了。」
「謝謝媽。」他就是開不了口,就是無法說出事實,那連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實。
掛上電話,他看著電話好久一段時間,以為還會響起,但它始終沉默。
是否他親愛的前女友,也曾這樣癡癡等他的電話?是否他曾讓她期待、期待再期待,而後失望、失望再失望?那過程是多麼漫長而孤獨?
別想了,再想下去,他怕有一部分的自己就要崩潰。
他轉過身,不再注視電話,卻在書房角落,發現了一把吉他,那是他最愛的一把吉他。
曾經有段時間,他很喜歡彈吉他,每天都要練一個小時以上,不知從何時起,吉他被遺忘在角落,蒙上了灰塵,不再被重視和珍愛。
為何會在這個分手的夜,讓他注意到它的存在?是否老天也想告訴他,該回頭看看,什麼才是最珍貴的?
他拿起吉他,小心翼翼擦去塵埃,許多往事湧上心頭,太過擁擠,卻沒有一個出口。
咚!彈了第一下,弦竟斷了。
他完全愣住,久久無法回神,連琴弦都斷了,是否這份情真要結束?弦可以換新,卻彈不出昔日的琴音,情人可以來去,卻找不回初戀的悸動。
在這靜夜,他開始深思,自己究竟是怎樣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同一時間,雷若璇打開了家門,家中兩老立刻站起,瞪大了眼看著女兒。
雷祥恩放下電視遙控器,衝到女兒面前,驚問:「怎麼淋雨淋成這樣?崇平沒有送你回來嗎?」
聽到男友的名字,不,是前男友的名字,雷若璇心中仍是一震,垂下視線沒有回答。
「來、來,快擦乾頭髮!要是感冒就不好了。」潘儀寧拿來毛巾,踮起腳尖替女兒擦乾頭髮,女兒長得比她高多了呢。
「爸、媽,我想回房休息……」雷若璇眼睛沒有焦點,彷彿仍在雨中、霧中,什麼也看不見。
「你到底怎麼了你?」聽女兒聲音如此虛弱,雷祥恩擔心死了。
知女莫若母,潘儀寧看得出女兒現在不想回答,拍拍她的肩膀說:「好了好了,先去洗個澡,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雷若璇點個頭,走進房,卸下緊繃的偽裝,淚水如雨紛落,卻是寂靜無聲。
客廳裡,雷祥恩雙手抱在胸前,對妻子皺起眉。「瞧她淋雨淋得一身,又一臉心事重重,你居然能忍住不問她為什麼?」
潘儀寧坐回籐椅,喝口暖茶。「女兒都二十五歲了,不是小孩,她不想說的話,你逼問她也沒用。」
妻子所言甚是,雷祥恩卻忍不住憂慮。「唉∼∼咱們這個女兒,真讓人放心不下。」
雷家的長子和次子都已成家,住在附近社區,常帶孫兒回來吃飯,現在家裡就剩么女讓人牽掛。
雷若璇身為唯一的女兒,大家都把她當成寶,無微不至地呵護,多少造成了她驕縱的個性。自從她跟陸崇平交往以後,他們暗自鬆了口氣,有這麼穩重體貼的男友,就不怕她嫁不出去了。
「會不會是跟崇平吵架了?」潘儀寧歪著頭想。
「崇平哪會跟她吵?一定是她罵崇平,崇平只會乖乖地聽。」雷祥恩打從心底同情未來女婿,那副溫吞好脾氣,根本被他們女兒吃定了。
「說得也是。」幾年下來,潘儀寧對陸崇平的欣賞有增無減,他就像老天為若璇特別打造的。
雖說他工作時間超長,難免會冷落了若璇,但那也是為了前途著想,聽說他現在年薪好幾百萬,以後若璇就不用工作,直接做貴婦嘍!
「不過以前他們分過一次,長達三天,你記不記得?」雷祥恩一想起來就覺頭皮發麻。
「當然記得,嚇死人,還以為真的會完蛋!」潘儀寧歎口氣,要是讓乘龍快婿給飛了,想找到一樣好的可就難了。
「該不會是又鬧分手了吧?」雷祥恩拍拍自己的額頭,倘若如他所想,未來這段日子一定很難熬。「雖然捨不得女兒嫁人,我還是希望他們快點結婚。」
潘儀寧替丈夫按摩一下頸子,溫柔道:「我也這麼希望。可惜崇平工作太忙,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要結婚還得先請好假吧?」
「工作、工作!其實錢夠用就好,賺那麼多,用得完嗎?」雷祥恩實在不懂,他在銀行上班,當了二十多年的經理,一向是工作和生活並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