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做太多的大膽假設,只是在等待、在思考,想著繆璇臨死前所說的每一句話;十五年了,她的話仍像是魔咒般擒住他的心,令他深陷其中,雖無力也不願逃出生天,任由那厚重的悲痛壓碎他的心。
但是繆璇曾經說過,她會轉世輪迴,不管她在哪裡,她一定會回到這裡找他,而現下……是她回來找他了嗎?
十五年後的今天,他總算是等到她了嗎?
但是如果是她轉世輪迴了,她還會記得他嗎?記得這一個為她痛不欲生的闕門矞皇?
第四章
沿著大廳,往右側的迴廊直走到底,經過內院的人工水池,在其右側便是下人房,而左側便是膳房。
再往前走便是呈八卦狀的迷宮建築,中間是一座百花爭艷的錦繡花園。往東走便是杏園,每當春來百花漾,杏園裡頭的杏花便會循序開放,粉黃嫣紅地佔滿枝頭,千嬌百媚,再往北走,穿過拱門和迴廊,便可來到梅園,每當冬來冷風颼,梅園裡的每一枝梅便會如碎狀般地開放,層層疊疊如浪花般爭艷斗香,香味撲鼻,令人駐足不前。
這裡是哪裡?
多麼熟悉的地方,即使閉上眼,她仍可以無礙地暢行無阻,只要憑藉著花香,她便可以在這迷宮之內尋找出路。
但是這到底是哪裡?
夢幻中,一切都不真實,然而又像是十分真實;應是極不熟悉,卻又像是十分熟悉……
***
沄湧山莊!?
炎燏煌倏地自夢中甦醒,全身酸軟無力地動彈不得,只能狼狽地在床榻上喘息。
以往的夢境總是有對白,然而今兒個的夢境怎麼只有景致?而那景致竟是沄湧山莊?不知道是她太聰穎了,在一天裡頭便摸清了裡頭的路線圖,還是她真的來過這裡?
可她不可能來過的,是不?
炎燏煌蹙緊眉,又鬆開眉頭,但是一想起沄湧山莊裡頭已經沒有杏花糕了,留在這裡的慾望便隨之減弱。
人嘛,食色性也,這兒沒她要的美食,她自然得趕緊把事辦妥,快快走人。
可要怎麼將玉玲瓏拐到手呢?闕門矞皇瞧起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想要近他的身,摸走貼身的玉玲瓏,似乎有點困難,不過……
她思忖著,卻突地發覺身旁有一抹古怪的視線注目,她不禁挑眉一睨,卻見到闕門矞皇放大的俊臉正出現在她眼前,嚇得她身子往後一退,結實地撞在床柱上,痛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是怎麼著?疼嗎?」闕門矞皇擔憂地注視著她,溫熱的大手撫上她赤裸的背,令她更加瑟縮躲在角落裡。
「你、你、你……」她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當他不斷地欺近她,昨兒個夜裡的記憶便益發清晰,仿若方才才發生過一般的鮮明。
哦,太可惡了,這個卑劣的小人,居然趁著她身體不適,強行佔有了她的身子!
別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對於男女之間的事,娘可是常對她耳提面命,她可不像一般的丫頭,什麼都不懂!甚至連清白讓人給糟蹋了還不知道;不過,她知道了似乎也沒什麼用,畢竟她的身子……
嗚,還她清白呀!
「怎麼,撞疼哪裡了嗎?」
「你不要在我面前裝好人,你根本就是個壞人,你欺負我!」她嘟起粉嫩的唇,萬般仇恨地喊著,彷彿兩人之間有著血海深仇。「你居然趁著我身體不適,對我、對我……」
她連玉玲瓏都還沒見到,便讓他佔了清白,那她不是虧大了嗎?嗚,她要回家同爹說去,要爹替她報仇。
「燏煌,我會對你負責的,我可以娶你為妻。」
詭異的話一出口,炎燏煌不禁瞪大了杏眸,而他也意外自個兒古怪的說辭。
「我、我才不要你娶我,我要你身上的玉玲瓏!」
炎燏煌怒不可遏地斥道,但她又旋即想起玉玲瓏一事,話鋒一轉,反倒要索討玉玲瓏賠償;反正他賠不起她的清白,倒不如賠她一點有用的東西,她的心裡還好過一點。
「玉玲瓏?」闕門矞皇眉一挑,不解她為什麼會提起玉玲瓏。
玉玲瓏乃是沄湧山莊的傳家之寶,為闕門家長子交予媳婦的定情物,遂代代皆傳給長子。然,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一件事?她不是錢塘人士,是絕無可能知曉這一件事的,難道說……她真是璇兒轉世?
「呃……」
瞧他的臉色一沉,炎燏煌不禁有點後悔;她會不會把話說得太快了,反倒令人覺得古怪?但是話說回來,是他先欺負她的,她向他要一點賠償也是應該的;就像娘說的,只要爹欺負她,她總是可以向他拐一點珍寶,現下她如法炮製,應該是錯不了的,是不?
「你肩上的刺青是怎麼一回事?」闕門矞皇突出一語地問道。
他想要從最薄弱的線索裡尋找可以讓他信服的證據,繼而決定到底要不要將她留在身邊。
「肩上?」她傻氣地跟著他的思緒走,頓時發覺他說錯了。「那不是刺青,那是胎記;我聽我娘說,我出生的時候,這胎記便跟著我一道出世,上頭有兩個字,而我的名字便是以此命名的,只是炎氏一門傳到我們這一輩,皆以火字旁拼湊,遂我的名字就叫作燏煌。」
炎燏煌洋洋灑灑地解釋著,卻突地想起,他怎會知道她的肩上有胎記,不禁往下一探,登時發覺自個兒不著寸縷。
「啊!」天啊!「你這個登徒子,居然看光了我的身子,你……」
「你想吃杏花糕嗎?」
「要。」聽他這麼一說,她倏然停止叫囂,不過這可不代表她臣服在他之下,她只是臣服在杏花糕之下。
闕門矞皇笑得悲慼,突地站起身,在一旁案上的宣紙寫了兩個字,再拿著寫好的宣紙湊到她的眼前問道:「你識字嗎?」
「當然。」她驕傲地道,只是她不懂杏花糕和識不識字有什麼關聯。
「這是什麼字?」他幾乎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