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搶王傳喚我嗎?」她迅即正色,掩飾著不安的神色。
「王?」那人咧嘴笑著,倏地握緊她尖細的下巴。「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個舞妓罷了,你以為王會接見你嗎?」
「我……」赫連煖煖瞪大瀲灩的水眸,不斷地平撫湧上心頭的惶懼。
「到大廳來吧,讓咱們大夥兒瞧瞧中原的女人和西域的女人到底有什麼不同!」他咧嘴大笑,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隨即鬆掉手的箝制,轉身走出門外,卻又在赫連煖煖起身之際回首說道:「你千萬別玩什麼手段,別搞什麼算計,要不然天險闕的弟兄們可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我知道。」
聽他這麼一說,她的心更是涼透了。
她知道機會只有一次,不管得手與否,她這一條命是無法留著下山的,但是她一定要搶王的命陪葬!
* * *
赫連煖煖緊隨著眼前的彪形大漢,自北向南到中央的主屋。一路上皆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只能緊跟在他身後,一心只想著待會兒到底該如何行事才能一舉成功。
「進去吧。」
那彪悍的男子開了一扇門,流瀉出溫暖的燈火。
赫連煖煖楞了會兒,輕吐一口氣,隨即踏著小碎步往裡頭走,觸目所及是一群群的人擠滿了整個大廳;放眼所見皆是五顏六色的異眸,卻找不到那一雙灰綠色的眼眸。
「開始表演吧,讓咱們瞧瞧中原的女人到底會些什麼功夫。」
那個人悠閒地走到主位旁的位子坐下,顏色略淡的眸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痕,饒富興味地等待她的表演。
她大膽且無所畏懼地逡視一回,才發覺主位上空著是因為搶王尚未到來,而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卻要她先行表演,如此一來,她怎麼會有機會刺殺搶王?
倘若失手的話,她不敢想像這一屋子裡的男人將會怎麼對待她,遂她絕對不能失手,然而若連她欲刺殺的人都尚未出現的話,她又要如何逃過這一劫?倘若成功的話,他們頂多賜她一死,絕不會對她如何的;她寧可一死,也不能讓任何人輕薄了她的身子!
「窯姐兒,看你是要唱首曲子,或是表演舞藝都可以;倘若什麼都不會的話,老子也不介意你到我的懷裡窩一窩。」語畢,屋內的漢子掀起震耳欲聾的訕笑聲,曖昧的目光在她身上遊走。
赫連煖煖心口猛地一顫,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在蘇州一帶是出了名的花魁,很懂得如何將文人雅士、俠客莽夫玩弄於手心,但眼前這些人不是中原人,他們不懂得中原人的斯文優雅,只是一徑地殺戮和掠奪,倘若她真是出了差池,只怕……
「怎麼?有什麼好事讓你們笑成這樣?」
一道低沉卻又帶著濃厚笑意的嗓音,凌厲地劃破了充滿訕笑聲的空間。大廳頓然靜默,或坐或臥的西域人皆一個個跪坐在地上,對著那聲音來源處萬般尊崇地喊了聲:「王!」
那渾厚的氣勢摻著不變的忠誠,令她不自覺的往身後一睨,隨即望見一雙灰綠色的眼眸,還有一頭淺褐色的長髮瀟灑不羈地垂在身後。
他是搶王?
天,他的臉!那飛揚的濃眉、足以蝕心化魂的灰綠眼眸、挺直的鼻樑、含謔噙譏的迷人唇瓣……根本是恕行少爺的翻版!
「怎麼,饗宴尚未開始嗎?」搶王無視於赫連煖煖怔楞的注視,逕自繞過她的身旁,淡然地問著一旁的手下。
「大夥兒是打算等王到來才要進膳的,遂要這一刀門呈上來的舞妓先行表演,愉悅一下弟兄,出征前先放鬆一下。」先前帶赫連煖煖上大廳的男子,亦是搶王最信任的左右手泰 ,曖昧地對他使了個眼色,垂涎之色不言而現。
「你拿主意便成。」搶王的視線淡然地掃過泰 的臉,停駐在站在大廳中的赫連煖煖身上,勾出高深莫測的笑。
他的眼光果真不錯,瞧這灰頭土臉的女人稍作清洗打扮,瞧起來便和初見面的狼狽有著天壤之別。不愧為蘇州第一花魁,倒是讓他開了眼界,不過,就差在她的年紀似乎不再是花樣年華了。
「窯姐兒,你還楞在那兒作啥,還不來服侍王?」泰 得到他的允許,隨即朝赫連煖煖喊著,揚手拍了兩下。
門外的僕人便搬入一道道的佳餚美酒,全數擺在廳下,再一份份地分送到每一個人面前,而在大廳外的迴廊上亦有一群面無人色的女子,帶著粗陋的樂器等待指示。
赫連煖煖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大跳。不知道打哪裡來了這麼多的女人,難道這些全是搶來的?
搶王之所以會被稱為搶王,全是因為他行搶有術。
儘管他的面貌酷似恕行少爺,但恕行少爺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必須斬除這些魔障。
眼看著一切就緒,她便揮起帔帛,姿態娉婷地踮起腳尖,輕如浮絮的身影似偃還仰,彷彿快要醉倒在地上,其嬌媚之姿令在場的男人全看傻了眼。外頭的琴聲急起,她又似柳絮般地舞起柔若無骨的嬌軀,隨著清淡醉人的琴音甩弄著淡湖水綠的帔帛,翩然起舞。
她頭插翡翠穗金步搖,身穿墨綠色袒胸大袖衫,下著翠綠色紗質長裙,腳蹬青黛軟底靴,眼波流轉間百媚橫生,蛾眉輕蹙時揪人心腑,玉指揉擬取風成魂,纖腰款擺勾心攝魂;她就像是個山中仙子般地舞動。
* * *
赫連煖煖舞了一曲「牡丹醉春風」,極盡牡丹在春風中迷醉,偃仰搖曳之醉態,令在場的人全看得如癡如醉,忘了方才是用什麼樣的眼光鄙視著她的到來。
然而,在這一刻的赫連煖煖卻是膽戰心驚地一步步走向主位,一步步地挪近搶王的身邊,待大夥兒全神貫注地欣賞她的舞姿時,她斷然取出原先暗藏在袖縫中的匕首,直落正大口呷酒的搶王罩門。
「醉嬌勝不得,風裊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