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妳好奇怪吧。他強扣我罪名、強押我至此、強逼我就範,又強納我為妾,我要是對他有好印象,我才有病吧。」花盼春反過來對小彩露出狐疑的眼神。
「但事情變成這樣,尋常女人都會認命,然後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走,像是快快懷個孩子,穩住自己的地位,說不定有一日有機會扶正,加上王爺是眼前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選,那麼成為太子妃也是不錯……最後當上皇后……然後是皇太后……太皇太后……」好美麗的遠景。那麼她也能雞犬升天,從小彩變成小彩姊,更從小彩姊變成彩嬤嬤或是彩總管……
「我一直有在想下一步要怎麼走,看是趁夜挖個狗洞逃,還是爬牆逃命會快起一聾」
兩個女人的下一步完全不同,天差地別。
「小姐,妳不可以逃啦!」小彩驚叫。
「為什麼我不可以逃?」
「因、因為書裡只要提到小姐逃走,她的貼身丫鬟下場都很慘很慘的!」她也是個愛看雜冊的小姑娘,所以某些橋段她太熟太熟了!
「也對,脾氣暴躁的男角兒一定是打貼身丫鬟出氣,十本裡有八本的貼身丫鬟被打得皮開肉綻……李祥鳳很符合脾氣暴躁這個條件。」她也寫過這種橋段。沒辦法,誰叫貼身丫鬟是跑龍套的小角色,一點也不重要。
「對對對,所以小姐妳千千萬萬不可以逃──」嗚嗚嗚。
「妳叫小彩,是不?」花盼春笑問,終於記住她的名兒了。
「嗯,我叫小彩。」
「小彩,妳要多多擔待哦。」花盼春的笑容好甜。
「擔、擔待什麼?」小彩覺得腳底有股寒意正朝頭頂竄。
「被鞭打的時候不要怨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小彩大驚抽息,趕快抱住花盼春,彷彿想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花盼春扣留在這張大床上,不容她下床,更不容她有機會逃命。
「小彩不想被打啦……」
「我也不想看妳被打呀,可是世事難兩全嘛。」總不能要她保全小彩而犧牲自己吧。「要是有機會,最好是讓管事的人將妳調離我身邊。」這是花盼春唯一說過的一句人話,小小的良心也算還沒被狗啃盡。
「人家也正有此意……」小彩小聲嗚咽。她明天就立刻跪著去找總管。再跟著盼春小姐,不但前途無「亮」,說不準連小命都得賠上,太不值了。
花盼春被小彩的苦瓜臉逗得捂嘴在笑,不經意看見李祥鳳站在窗外──她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多久,也不知道他聽見多少,但她沒露出太多彆扭。即使他將她與小彩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又如何?她說的話都出自肺腑。
「不過,小姐,妳逃不掉的啦,妳最好不要動這種念頭,王爺瞧中的,沒有得不到的,妳與他硬碰硬佔不著好處的。」小彩以她在府裡為婢多年的經驗告知花盼春。
「說穿了,他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嘛。」花盼春這句話是看著李祥鳳說的。即使四目相交,他皺著眉心,她仍不改心裡想法。
可憐的是小彩,她完全沒發現李祥鳳站在身後咫尺之處。
「妳怎麼敢這樣批評王爺?被、被王爺聽到,妳連命都沒有!」小彩很緊張,事實上她最擔心的是在她從花盼春身邊調離前,花盼春闖禍會誅連到她。
他聽到了呀。花盼春笑?李祥鳳,倒不覺得他臉上有閃過殺氣。
「妳別仗著王爺現在剛收妳當妾,對妳百般寵愛就拿喬。王爺對一個人或一件事失去興致時的處置手段很不留情的。我常聽嬤嬤說,女人偶爾使使小性子無妨,但太超過會讓男人膩的。」
「小彩,妳才十二歲,十二歲的女娃兒別這麼老成,說起話來還真像個老嬤嬤,小孩要有小孩的模樣才會討人喜歡。」她最討厭小孩不像小孩,愛將自己裝老。
「十二歲是大人了!」小彩不服氣地頂嘴,忘了自己是下人身份,為了獲取更多有力的證明,她舉起另一個全府上下都知道的實例,「像王爺,他九歲就幫萬歲爺出計策,與許多皇子周旋,比任何一個官大人還要聰明厲害,可沒人敢拿他當孩子看待!」
「哦?」花盼春挑挑眉,發覺李祥鳳不悅地抿下唇線,佇在那裡像尊雪雕,她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
話,就如此自然脫了口!
「九歲的孩子,天真無邪或是單純莽撞都不該被指責,他有權利如此,沒經歷過這一段的孩子真可憐。」
然後她看到李祥鳳臉色巨變,終於有了動靜──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滾出去!」李祥鳳神情陰狠,踹開門扇,以雷霆萬鈞之勢殺進屋內,喝令小彩離開現場。.
「是!」小彩哪敢遲疑,一溜煙就逃得不見人影。
「將妳方纔的話再說一遍!」他的眼始終都落在花盼春身上。
花盼春從榻上下來,慢條斯理套上鞋襪。「是那句『沒經歷過這一段的孩子真可憐』嗎?」
他繃緊臉龐在瞪她。
「我說錯了嗎?九歲的孩子只要做好九歲孩子該做的事就夠了。我想想我九歲時在做什麼……嗯,扯著爹的褲管吵他買糖給我吃、和大姊小妹扭打成一團就為了搶到唯一一個布娃娃、踩在隔壁阿牛的背上,伸手偷摘果園裡的果子……」生活豐富精彩的童年歲月,完全不留白。
「閉上妳的嘴!」
花盼春沒被他吼掉笑靨,她溫吞整理衣裳,再溫吞坐在銅鏡前梳發──是他不許她多嘴,她也不想多說。
明明是他要她閉嘴,但因為她閉嘴而心浮氣躁的人也是他。
「妳真該好好管住妳的嘴,伶牙俐齒並不會讓妳受寵更久。」
她從銅鏡裡斜顱他一眼,沒答腔,替自己編盤長髮,他佇在她身後,臉沉得像滿天烏雲,她挑了支釵,送入雲髻間固定,輕晃晃腦,確定簪得牢固,她才起身離開妝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