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有再來過了。」如果真心喜愛盼春,怎會在盼春傷得這麼重時,不聞不問,不再關心?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花盼春瞇起美眸,學著李祥鳳最愛做出的表情——冷笑。
有膽夜夜闖她香閨為她按搓失去知覺的身軀,卻沒膽露面?
不會正巧是她現在心裡猜測的那個「原因」吧?
哼哼,李祥鳳,你等著現出原形!
*** *** ***
在她的手指被按壓的第一下,她便痛醒過來,但是她不動聲色地假寐。
按完拇指按食指,按完食指按中指,五根指頭都按完就換右手,手掌按完換手腕,手腕按完換手肘,一路將纖臂按透透……
她慢慢睜開眼,今天特意在房裡留了盞小燭,所以她能清楚看見李祥鳳,他專注壓按她每一寸的肌膚,不放過任何一處,溫熱的手掌襯著她身軀的冰冷,他臉上自始至終都維持著淡淡蹙眉的緊繃,認真得並沒有發覺她正看著他。他小心翼翼且如臨大敵,比周旋於敵人間的爾虞我詐還要煞費精神。
「你不會是害怕得不敢見我吧?」雖不想打斷他,但她看見他的神情,再也不忍任他深深陷於沉默,他看起來正如她所說的……害怕。
李祥鳳聞言才將視線攻、她的芙顏上,沒說話,反倒探來長指,輕輕撫摸她的臉龐。
「先幫我一個忙,替我將兩條手臂掛在你的脖子上。」
她的要求很詭異,他挑動了眉峰,但她很堅持地回視他,他便動手做了,輕執起仍然虛軟得無法使力的手臂,擱在他肩頸。她無法靠自己的力量坐直身軀,他只能傾彎著長軀,這個舉動,讓兩人完全貼近。
她滿意一笑,但不能摸摸他的頭好遺憾。
「別怕啦,我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聞言,李祥鳳渾身一僵,手掌不自覺揪皺了覆蓋在她身上的那條絲被。
他竟然又是如此輕易地被她看穿!
沒有人看出他在害怕。韶光沒有,小彩沒有,所有的人都沒有。他們只認為他在憤怒,憤怒著花盼春被下毒;憤怒著韶光沒盡到保護她的責任;憤怒著文貴妃的該死——他當然憤怒,她差點在他面前死去,像他的娘親一樣!
若不是他曾經經歷過失去親人的劇痛,他不會對那種毒產生探究的慾望,讓他從十三歲開始聘遍名醫——這毒對他並不陌生。他雖然不懂醫術,卻獨獨學瞭解此毒的方法,才能在她最危急之際,搶回她的性命。
但她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病人,直到此時此刻,他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救活她,即使她仍在呼吸、仍能說話、仍笑著回視他,他心頭的恐懼依然高高懸掛著,無法落地……
一想到會失去她,他真的好害怕,害怕得……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好怕救不回妳……我不知道我用的方式行不行,我不知道我下的藥對不對,我不知道妳會不會醒過來,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低啞而脆弱地喃道。
如果不是深知他的倔性,她會以為他哭了。
「結果證明,你用對了方法,下對了藥,我醒過來了。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我還不知道你會救人呢。」
她的聲音不像數日前那樣虛弱,一聽就知道活力滿滿,甚至聽得出她的笑意,他為此感動地熱了眼眶,他緊閉雙眼,感覺她的吐納就吹拂在他頸窩,帶著淡淡的藥味及存活的溫度。
「我學過解毒,但只限於這一種毒。我從沒有救過人……」
「我呀,我就是你救回來的,你有沒有聽見?是因為你,我才逃過死劫,你變成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是你救回來的,是你……」她沒辦法收緊掛在他肩膀上的雙手,她努力試著,雙手卻仍不聽使喚,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在他耳邊說著,反覆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用聲音擁抱他、撫慰他。
她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肩線正在逐漸放鬆,緩緩的,像肩上最沉重的擔子終於放了下來那般。
「但我還無法讓妳恢復以前活蹦亂跳的身子……我一定會讓妳再站起來,我一定會……然後我帶妳去放紙鳶。」他沉啞地保證。
「你確定是你帶我去放紙鳶嗎?」挑眉對她而言還算輕而易舉。「明明就是我帶你去放紙鳶——不,是看你摔紙鳶才對吧。」哈哈。
被她挑釁恥笑,他反而溢出了笑,環臂將她抱得好緊,啄吻著她因微笑而更形柔軟的臉龐。
又是那麼輕易……輕易看出他的恐懼,也輕易消弭他的恐懼,兩三下就安撫住他,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她用最健康的笑容面對他,與他拌拌嘴……
他在她面前像是完全的透明清澈,她完全看穿完全明白完全懂他。
「摔紙鳶就摔紙鳶,反正妳會跑來幫我,嘴裡雖然說著幾句嘲弄,但是妳就是會。幫我拿著紙鳶,教我什麼時候該跑,又幫我將紙鳶放得高高的……妳額上全是汗水,漂亮得像閃閃發亮的珍珠,好看極了……」他沉沉在笑,嗓音卻輕柔。
她頰上染起一抹淡紅,讓因病而蒼白的面容多了粉嫩的顏色。
原來真正的甜言蜜語並不是單指辭彙上的修飾完美肉麻,而是聽在耳裡讓心窩口暖暖甜甜的,即便像他僅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也能在心湖泛起圈圈漣漪。
「我不得不將妳帶回來這裡。這裡對妳而言最安全。」他突然對她解釋她會回到花府的原因。「或許妳是對的,皇城不適合妳……妳不該學會面對這種勾心鬥角的生存方式,妳該要更快樂更無憂地過日子。」
她不答腔,只是溫柔聽著。
「我不再奢求將妳留在身邊,時時要見妳擁有妳,我要妳好好活著。」
他以不壓著她的方式枕靠在她肩上,左手掌攤放在她腹間,並沒有觸碰到她,所以她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