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誰?」將圍裙脫下,手洗乾淨才出去應門。
當嘉欣打開木門,透過鐵門,乍見到門外的一對中年男女,先是怔愣了幾秒,然後才叫出聲。「伯父?伯母?」
魏大昌和魏太太的神情都看得出有些緊張,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對她笑了一笑,兩人手上還提著行李袋,像是剛風塵僕僕的從台中趕到台北來。「嘉欣,我們可以進去嗎?」
喀!她趕緊拉開鐵門,請魏志希的父母進來。「當然可以,可是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志希早上才打電話給我,他已經坐火車趕回去了。」
「我們知道。」魏大昌侷促的說。
她還是滿臉疑惑。「伯父、伯母,你們先坐一下,我去倒茶。」
「不用了,嘉欣。」身材略為圓胖的魏太太也跟丈夫一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妳先過來坐,我們、我們有點事想跟妳談一談。」
嘉欣怔怔的點頭,乖巧的落坐。「伯父和伯母要跟我談什麼?」
「嘉欣,我們知道妳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妳和我們志希從國中就認識,應該也有十年了,我們真的很喜歡妳,也希望妳當我們家的媳婦兒,這全是我們的真心話……」
說到這裡,魏太太望了丈夫一眼,緊張的摸了摸昨天晚上才去美容院燙卷的頭髮,有些難以啟齒。
「可是妳也知道我們過得並不是很好,每年靠種那些水果,也都賣不到什麼好僚錢,最後都被那些中盤批發商給吃了。」
「我知道伯父和伯母都過得很辛苦,以後我和志希會孝順你們,我也會把你們當作我的親生父母一樣。」嘉欣真誠的看著他們,讓眼前這對夫妻不由得低下頭,不敢看她。
魏大昌接收到太太的眼色,拉了拉領子,硬著頭皮接下去。
「我們的意思是說志希是家裡的老大,他下面只有一個妹妹,早晚要嫁人,以後我們兩個老的都是要靠他,當然希望他有成就,可以賺大錢,讓我們能夠享一下福,在親戚朋友面前神氣一下……」
偷眼覷了下還一臉無辜的嘉欣,他不禁有點罪惡感。「嘉欣,我們知道妳大姊生病的事,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好的了,以後說不定還要花更多的錢……聽說妳們還欠了不少現金卡債,那要還到什麼時候?
「妳可以怪我們自私,等妳當了人家的父母就知道了,我們也是為志希著想,不希望他被……拖累了……」
瞥見嘉欣霎時刷白的臉色,魏大昌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終至消失。
「伯父、伯母,我知道我們欠了不少錢,可是我敢保證很快就可以還清,現在甜甜圈的生意還不錯,一定不會欠太久,你們要相信我。」她加重語氣,只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他扯了下太太的袖子,示意換她來說。
「嘉欣,我知道你們到夜市去賣甜甜圈真的很辛苦,可是這樣一個月能存多少?你們又要吃飯,還要繳房租,還得還銀行錢,這樣利滾利,要還幾年才還得完?」魏太太語氣有些急了。「我不要我們志希被妳們姊妹給拖下水。」
最後一句話徹底傷到嘉欣的心,雖然他們會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這話真的太傷人了。
嘉欣垂下螓首,聲音微梗。「對不起。」
「妳也不要怪我們,每個當父母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她把態度放軟。「不過我也知道我們志希很死心眼,早就認定妳了,要他跟妳分手是不可能,所以……嘉欣,伯母求求妳,求妳先開口說要離開我們志希好不好?」
她臉色比紙還白。「伯母……」
「只有妳先說要分手,我們志希才會死心,不然他一定不會聽我們的。嘉欣,算我們拜託妳,不要再纏著我們志希了。」魏太太低聲下氣的哀求。
魏大昌不敢正視她,只要一想到收下的那兩千萬,要他又還給對方,說什麼也捨不得,因為他們這輩子再怎麼努力去賺也賺不到那麼多錢,所以只能昧著良心說出殘忍的話。
「伯父也拜託妳,我們會永遠感激妳。」
面對兩張一向待她友善慈祥的臉孔,如今卻說出如此無情自私的話,教嘉欣一下子無法接受,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說什麼也不願相信。
「伯父、伯母,我……」
「妳要是不答應,伯母就跪下來拜託妳。」魏太太知道她心軟,使出最後一招。「我真的不希望志希也和我們一樣辛苦,希望他能過好一點的生活,以後結了婚有錢可以好好栽培我們的孫子。」
她的心像跌入了冷窖,啜泣出聲。「伯母……」
「嘉欣,看在伯母這幾年把妳當女兒一樣,妳就成全我們的心願。」她相信只要是當父母的,都會做跟他們同樣的事。「放過我們志希吧!」
嘉欣眨下淚水,摀住唇,泣不成聲。「我答應……我答應你們……」
「放過」這兩個字太殘酷了,讓她難以承受。
「妳真的答應了?」魏太太拉住她冰冷的小手,迭聲道謝。「謝謝妳,嘉欣,妳真是一個懂得替人著想的女孩子。」
「嘉欣,以後妳一定會遇到比我們志希更適合妳的人。」魏大昌也說出安慰的話,可是這話卻像把利刃,將她的心砍了一刀又一刀。「是我們沒這個福氣……妳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向太太使了個眼色。「那、那我們走了。」
魏太太不敢再多坐一會兒,急急的和丈夫走出大門。
「嗚、嗚……」哭聲從指縫間逸了出來,深吸口氣,勉強才忍住。這段感情經營了十年之久,不是說收就收得回來,一定還有其他解決的法子.
想到這裡,她匆匆的追出了大門,想求他們再給她一點時間,不要這麼輕易的就斬斷她和志希之間的愛情。
*** *** ***
跑出公寓,嘉欣已經沒看到人影,只好追出巷子。當她在巷口站定,下意識的搜尋街道的兩旁,不期然的,她在對街看到他們,原本想出聲叫住他們,卻見他們走向一輛停放在路旁的黑色加長型座車,而那座車是如此的眼熟,眼熟到她體內的血液溫度都降至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