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在騙我,我大姊沒死,她只是生病,只是想不起我而已,為什麼你們要這樣說她?」她的叫聲變得尖銳無比。「我要下車,我自己搭計程車過去看我大姊……放開我!」
君蒼昊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不信的話妳跟我進去看!」
這句話讓嘉欣像被潑了一盆冷水,那股刺骨的涼意讓她打從心裡發抖。
「妳不敢去看嗎?」他故意刺激她。
她眸中淚光閃動著,「……那不可能是我大姊。」
「那就去看,如果不是,我們馬上走。」不容她再抗拒下去,君蒼昊率先下車,然後繞到另一頭,把她從車內拉出來,不去注意她蒼白的臉色和荏弱的模樣,要她面對現實。
嘉欣幾乎無法往前走,要不是他強押著自己,她根本走不動……下會的,大姊不會有事的,那一定是別人,說不定只是長得像,所以才會被認錯,絕對是這樣的。
踏進前往地下二樓太平間的電梯,她虛軟無力的靠在君蒼昊身上,當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讓她臉色更白了,好像前方有隻怪物,正張大嘴巴等著吃掉她,讓她不願再往前跨出一步。
她的雙腿在打擺,困難的走出電梯,看著前方的入口上方亮著燈,上頭寫著「往生室」,還有週遭死亡的氣味,腦子只剩一片空白。
「君先生。」幾名穿著黑色西裝的葬儀社人員已經恭候多時,他們從昨天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處理這次的葬禮。
這時,有其他死亡病人的家屬正從裡頭出來,那掩面痛哭的模樣讓嘉欣顫抖又顫抖,圈住她嬌軀的男性手臂把她摟得更緊。
君蒼昊垂眸看她一眼,「可以進去了。」
「不……」嘉欣搖頭排斥。
他押著她進去。「妳非進去不可!」
當他們走進去之後,負責的人員向君蒼昊頷了下首,意思像是在說他交代的事都辦好了,將遺體清理過後,也上了妝,不至於會太難看,讓還活在世上的親人看了更是傷心。
「請跟我來。」他引導他們來到蓋著白布的往生者身邊。「這位就是顧嘉真女士,可以了嗎?」
她的臉色比紙還白,只是瞪著躺在白布底下的人,聽不進任何的聲音。
「可以了。」君蒼昊代替地點頭。
工作人員伸手將白布從頭部的位置掀開,然後暫時踱開,讓他們和往生的親人見最後一面。
「好好的看她最後一眼,然後讓她安心的走。」他聽似無情的口氣裡,其實有著切身之痛。
嘉欣看著那張刻意上過粉的僵硬臉龐。
「大姊……不喜歡畫這麼深的口紅……」她破碎的吐出話,怯怯的伸出小手,輕觸了一下面頰。「好冰……這不可能會是我大姊……」大姊的臉總是那麼溫暖,小時候一定要和她臉貼著臉才睡得著覺,所以現在躺在這裡的女人一定不是她。「不是她……」
「就算妳不肯面對現實,也無法改變事實。」君蒼昊面無表情,腦中浮現的是年幼的他抱著獎盃正準備向父親炫耀,他多麼渴望能得到父親的讚美,就算只是一個微笑也好。
可是當他奔進書房,看到的是坐在辦公桌後的父親將槍管抵著自己的太陽穴,明明看到他進來,父親還是扣下板機,了結自己的生命,就連他這個兒子也無法阻止父親自殺的念頭。
她轉頭瞪著他,滿眼悲痛。「為什麼?為什麼要逼我承認?」
君蒼昊望進她淚花亂轉的眼底,沒有露出絲毫憐惜。「因為這就是事實,她死了,妳要去面對它。」
「不!」嘉欣奮力搖頭。「這一定是你的陰謀,你已經得到我了,到底還要怎麼樣才甘心?我要去找大姊,她一定還在療養所等我。」
說完,她便衝出往生室。
「她已經死了!」他追出去,很快的抓住她。
嘉欣氣憤的哭叫,「她沒有死!大姊愛我,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的……她不會……」
「就是因為她愛妳,才不想拖累妳。」君蒼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妳自己拿去看,這是妳大姊生前最後畫的圖,拿去!」
她低下螓首,紅著雙眼看著他手上的東西,半晌之後才接過去,當嘉欣顫著雙手打開,盈睫的淚水滴滴答答的掉在紙上……
雖然畫得扭曲笨拙,依然可以看得出是小女孩的模樣,紮著兩條麻花辮,那是大姊最愛幫她綁的樣子;小女孩穿著制服、背著書包要去上學,小手被個大女孩牽著,兩人笑得好開心、好快樂……
即使已經失去過去的記憶,智力也退化了,可是在大姊的內心深處還是沒有忘了地,忘了地最心愛的妹妹……
第八章
「哦……嗚嗚……」嘉欣將畫紙按在胸口上,彎下身子,發出痛苦不堪的哭聲。「對不起……大姊……」
她應該寸步不離的守在大姊身邊,而不是顧著完成自己的夢想,只顧著賺錢;她不應該先丟下大姊,讓她一個人那麼孤獨寂寞,都是她的錯,是她不好……死的人不該是大姊,是她才對……是她……
嘉欣曲膝跪下,喉頭逸出想叫卻叫不出來的聲音,完全崩潰了。「啊……啊啊……」所有的虧欠、自責和內疚徹底的將她打倒。
「冷靜一點!」君蒼昊專橫霸道的將她從地上拉起。「妳要讓她走不開嗎?妳以為哭就可以讓她活過來嗎?」他用手抹去她的淚水,可是還是不停有新的淚水從眼眶中冒出來。「妳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它!」
她悲淒的瞅著他,鼻頭也哭紅了,那目光彷彿在問「難道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是那麼沉痛的控訴著。
君蒼昊用著冷漠的口吻說:「如果妳想全程參加她的葬禮的話,就給我堅強起來,妳知道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咬白了下唇,嘉欣當然清楚他有那種能耐,跟他爭辯只是徒勞無功。
「我大姊是……是怎麼死的?」她幾乎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