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璇拍了拍胸口,安定戰慄的心魂,眨了眨發澀的眼眸,頓時發覺自個兒回到了往日的街上。
「你不是想來這兒瞧瞧嗎?」玄熒溫熱的氣息俯在她的耳邊,詭譎難辨的眼睛直視著她睜大的水眸。
戀璇不發一語,眼前所見的慘境已比數日前好上幾分,但喚不回的依舊是那不再的故人。
她的眼眸怯怯不定、猶豫不決地眨動,不敢四處張望,只怕又望見了不想見到的慘景;但是心偏像一根緊繃的弦,狠狠地繃緊,而紊亂的氣息亦難以平息,只覺得悲切淒惻。
舊景不再,就連故人也不見了。
「戀璇?」
玄熒凝睬著她哀傷的眼瞳裡盈著點點淚光,不禁蹙緊眉頭,探出大手硬是將她淒楚的小臉轉過,對上他的眼。
怎麼,他特地帶她來這兒,她還不滿意嗎?
戀璇哀楚的眼瞳對上他的,淒惻地逸出迷茫無措的光痕,抿緊了粉杏色的唇瓣,不敢開口說一句話,只怕一開口,淚水便會不由自主地滑落。
「怎麼?本王帶你到這兒來,你不開心嗎?」玄熒冷冷地注視著她眸底的淚水,淡漠地掀動略薄的唇瓣。「本王帶你到這兒來,是讓你來散散心的,不是要你裝著一臉痛苦的模樣給本王看的。」
散散心?玄熒在心中譏笑著,他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女人了?甚至還帶著她出來散心,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他是瘋了才會想要討她歡心;而她是太過大膽了,才會辜負他的用心。
「戀璇不敢,戀璇只是……」戀璇囁嚅著,垂下眼眸,不敢讓他瞧見滴落的淚水。她不想惹王爺生氣的,但現下的她卻無法開口把話說清楚,她實在是……
「還說不是?」玄熒冷然地暴喝一聲,冷厲而詭邪的眸子裡燃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火光。「瞧你現在這模樣,分明是怪本王不該帶你到這兒來,徒讓你傷心落淚,是不?」他的大手猛地收緊,掐緊她的下巴,怒然的眼眸直視著她,暴戾冷酷地綻著寒鷙邪氣。
「戀璇不是這麼想的,戀璇只是想著爹,故而……」
不容戀璇解釋,玄熒猛地扯動韁繩,身下黑棕色的駿馬登時抬起前腿,狂烈地嘶叫了一聲,旋了個身,登時往來時路快奔而去;驚得戀璇只敢緊閉雙眼,身軀卻無力地扭擺著。
玄熒惱怒地瞪視著她,驀地鬆開扶在她腰間的大手,雙腿踢踹著馬腹,讓馬兒更加快速度,宛如箭翎,更似閃電般地往前奔馳而去。
「王爺!」戀璇拔尖喊著,瘦弱的身影在馬背上搖搖欲墜,手足無措地往前趴伏著,任憑凌厲的風刮疼了她的臉、刮落了她的淚。
她惹王爺生氣了,王爺現下是在懲罰她嗎?
玄熒默不作聲,逕自驅使著駿馬,而瞇緊的怒目瞪視著寧願趴伏在馬背上,也不願意反身抱住他的戀璇。
好,好樣兒的,既然如此話,他倒想要看看她能夠撐多久!
驅馬跑遍了整個順天府,直到馬兒疲憊不堪,天都暗了,他才回到得月樓。玄熒逕自自馬上躍下,毫不理睬猶然驚魂未定的戀璇,便將韁繩交給守門的小廝,逕自快步離開,鐵了心不想理她。
「王爺。」戀璇顫著破碎的嗓音,全身不自然地栗動著,幽幽明眸無助地飄向逕自走開的玄熒。他是真的生氣了?
她茫然無措地睨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一急,身子跟著往下滑,狼狽地落在地上跌得難堪。她咬牙將疼含在嘴裡,拍了拍身子,小碎步地隨著那抹有點模糊的身影背後跟去。
見玄熒進入他自個兒的明月閣裡,戀璇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前,卻不敢再往前走去;她聽裡頭的姐姐說過,王爺的樓閣不能隨意進去,否則會被殺頭的。但王爺已然在生她的氣,若是她置之不理,王爺因而把她趕出去,她便真的無依無靠,也無處可去了,這與殺頭又有什麼兩樣?
去也是死,不去也去死,倒不如死得有意義些,最起碼她可以先向王爺道歉求他原諒。
心意打定,戀璇便往前走去,嫩白的小手推開半掩的門,一個物品卻如閃電似地飛到她的額前,砸在她的額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她怔愣地望著地上碎裂的瓷片,感覺到額上暖熱濕稠的液體滑下。她緩慢地抬起螓首,再徐緩地舉起玉手撫著滴落的液體,湊近一瞧,頓時發覺,額上淌下的不是水,而是血。
「誰准你進到明月閣的?」屋內登時暴喝一聲,震回了戀璇的心神。
她抬眼看著裡頭昏暗不明的人影,怯懦地打了個寒顫,額上傳來陣陣麻楚,疼得她快要淌下淚水,可這一次她真的忍下了淚水,即使咬著的下唇滲出血絲!戀璇仍是決意不在他的面前流淚。
王爺待她那麼好,只要她別流淚,王爺會繼續喜愛她的。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她顫巍巍地走入沒有一絲亮光的屋內,摸黑往前探去,直朝著那對燃著怒火的眼瞳筆直走去。
「王爺,戀璇惹王爺生氣了,求王爺原諒。」戀璇走到窗邊,望著在微亮月光掩映下,宛如獄間惡鬼似邪惡的玄熒。
玄熒微挑著眉,詭邪魔魅的眼瞳直視著她,緊抿著唇顯示他的怒氣未消。
戀璇搖擺著柔弱的身子,猛地在他的面前跪下,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額上的傷口疼得她視線模糊,卻又咬牙不讓自己昏厥。她得要求王爺的原諒,絕對不能再昏倒。
在她最為無助的時候,只有王爺憐惜她;倘若沒有王爺,她早已經是一抹幽魂,豈能活在人間?她的命是王爺的,任憑王爺留與不留。
「你現下是在扮苦旦來博得本王的同情?」玄熒斂下眼眸,遮去了眸底殘忍的光痕,冷冷地開口。
戀璇哀楚地抬起悲愴的眼眸,朱唇微啟又閉,幾番掀開又合上,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澆熄他的怒火。
「怎麼,現下又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