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鑲紅旗兵可都是他一手栽培,由各旗裡挑選出最善戰的勇士,旨為平亂之旗軍,而他竟是毫不留情的下令,打算殲滅所有的旗軍!他到底是不是人,到底還有沒有心,否則怎能如此無情?他體內真是入魔了嗎?
「那又如何?」他冷眼嗤道。是他培訓的又如何?他要他生,他便得生,他要他死,他便得死,
「你到底是不是玄煚?」她的心都快冷了。她的玄煚是放蕩了些、恣意了些,但還不至於恁地冷酷,不至於會無情地致任何人於死地;他是無心的鬼怪,是無魂的邪魔,他絕對不是玄煚。她該覺醒了,絕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編織自欺欺人的美夢來欺騙自己……
「這問題,你已問了我數次了,還不膩?」他低笑著,溫醇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頸邊。「孋兒,你說,你還認不出我嗎?你是太想念我了,想念到想不起我到底是何容貌了嗎?」
「你……」她縮著頸子,瀲灩的水眸直視下方的戰況,一顆心如珠玉滑過,嘈嘈切切、紛亂不已。他到底想怎樣?到底打算如何傷害她?
「我夜夜眷戀著你!你還認不清我的容貌嗎?」他伸出濕熱的舌輕舔著她滑膩的頸項,溫熱的氣息煽惑地吹送。「待我擺平了這一役,再與你好生纏綿一番,讓你確切地看清我的臉——」
「住口,我不想看見你的臉,我不要!」德孋推著他,上半身一個不穩,險些滑下馬,卻被他堅如銅牆的手臂一把撈起,霸氣的揉入他糾結的胸膛。
「你不想看見我的臉,難不成你是想看見鄂圖泰的臉?」他冷冷地訕笑著,笑容裡噙著魔魅光芒的寒瞳。
「你還記得鄂圖泰是誰嗎?」倘若他還記得鄂圖泰是誰,他應該知曉鄂圖泰必定在這戰場上,又怎會忍心實他於死地?
「我豈會忘了他是誰?他是我的奶娘之子,是我的好兄弟,更是我惟一信任的人。」他淡淡的說道,憶起從前。他是他的好兄弟,是他惟一可以信賴的人,早在多年以前,他便告訴過鄂圖泰,要他在他有什麼萬一的情況之下,定要守著德孋,不管他用什麼方法,一定要他保護德孋,不讓她傷到一絲一毫。
事實證明他果然值得他托付,因為有他的保護!德孋現下才能出現在他面前,他豈能不感謝鄂圖泰?不過……
「那你一定知道鄂圖泰現下就在這戰場上,你怎麼忍心發動這場殘酷的戰役,非要殺了鄂圖泰不可?」德孋轉過身子,雙手不斷地捶著他寬闊的肩,推拒著他。
「誰說我要殺他了?」他依舊噙著冷異的笑。「我感謝他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殺他?」
「那你……」
話未說完,陣陣震耳欲聾的鼓聲齊鳴,平西軍的吆喝聲震天般響,隨著鼓聲,揚著旗幟,不如頭次交戰的散漫輕浮,反倒是軍心大振、殺氣騰騰,呈雙翼夾攻,將所有的鑲紅旗軍團團包圍。眼看著群龍無首的鑲紅旗軍在他們的包圍之下,已呈現散亂無序的狀態,德孋不禁為正中央發號司令的鄂圖泰捏了一把冷汗。
「鄂圖泰!」她不禁喊著,想要跳下馬去,卻又被他緊緊鉗住。
「放心,我不會殺了他,我只會活捉他,你用不著為他擔心。」玄煚好心的為她解釋,孰知——
響亮的巴掌聲劃破天際,穿透了哀鴻遍野的殺戮戰場。
德孋噙著淚水,悲紅了一雙水眸,雲瀑似的髮絲散亂,貝齒緊咬著下唇。「你不是人,你不是人!」話落,她便伸出一雙玉手打算搶奪他掛在腰間的長劍,玄煚愣了一會兒,才探手要搶回,反倒被她劃破了手。
「你別靠近我,你要是接近我一步,我一定會殺了你!」她敏捷地跳下馬,怒瞪著一雙被淚水模糊的眸子。
「孋兒?」他冷著俊臉,雙手緊握成拳。坐在馬上的他,邪魅如魔。她居然敢傷他!玄煚望著被她劃破的掌心,這不住滲出的血,像是自他揪緊的心頭淌出似的,痛得他無以復加。他猛地閉上魔魅的眼,靜默了一會兒,彷彿連呼吸都停止了似的,待他再睜開雙眼時,詭戾的眸底染上了無情的痕跡。他倏地跳下馬,踩著似魔如魅的腳步,一步步逼近她。
「你不要再靠過來,走開!」她痛楚地揮起長劍向他,淚水不禁滑落香腮。「你不要逼我……」
「你是為了鄂圖泰要殺我嗎?」他瞇緊流露出危險訊息的眸子,牽動冷漠森鷙的俊臉。
「你還不懂嗎?」他為什麼永遠不懂她的心?「我不是為了鄂圖泰要殺你,我是為了你放肆的罪行要殺你!」她多麼不願意這樣對他,但是他卻逼得她不得不揮劍對他!老天為何要折磨她?歷經八年,好不容易讓她找到她尋尋覓覓的人,為何相愛的兩人見著了面,卻非要兵戎相兒,非要揮劍相向?
她真的好愛他,可以不顧一切,可以拋棄一切,甚至是生命,只為求得兩人的相守,為何是恁地困難、恁地艱巨?她不過是想要尋回那一個寵溺她、疼愛她的人,為何當她找到他,他已是這個樣子了?難道真是事過境遷、滄海桑田,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原點了?
她真是太愚蠢了,才會以為他們可以回到無憂無慮的年少時代,才會盲目地由他牽引著她的心,到頭來只是讓過剩的期待變成痛楚的失望,讓她狠狠摔落地獄。
她真的很愛他,遂她不會再縱容他犯錯了!倘若他有罪,就讓她與他一起承擔,即使要下地獄,她也要與他同行。待她殺了他,她便會隨他而去……
「你真要殺了我?」他挑了挑眉,俊臉帶著莫測的詭色。當年,當他知曉德孋入宮時,他曾經是那麼恨她忘了與他的這段情,曾經發下毒誓,絕對不再與她相見,即使見著她,也定要取她的性命,以消他心頭之火。但是現下他見著她了,卻沒辦法殺她,思念敲痛他的每條脈動,喚醒他錐心泣血的想念,是恁地傷他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