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懂得他是多麼地思念她,甚至縱容體內的邪魅將他吞噬,而她卻揮劍向他?這是多麼諷刺!他沒有辦法殺她,若是她能殺了他,是不是也算扯平了兩人的思念?倘若她真要他這條命,給了她又何妨?
「你不要再逼我了!」她痛苦地低喊,淚水撲簌簌地流下。為什麼要這樣逼她?為什麼非要這樣逼她?她真的不想殺他,倘若還有退路,她真的不想殺他……
「那就對準這裡,給我一個痛快吧!」玄煚走到距離她不到兩步的地方,才停下腳步,拉開衣襟,大手指著自己結實的胸膛,對著她揮高的長劍。
「你……」她瞠目結舌。他真要她殺他?真要她殺了他?她這八年來日夜勤練拳腳、勤習兵法,為的是什麼?為的是要尋他,為的是兩人的團聚,不是為了要殺他的!倘若她早知道兩人見面,會變成一觸即發的自相殘殺,她寧可一生一世不相見,即使抱著剮心的思念度過一生,她也無怨。
「你不殺了嗎?」他低問,俊臉隱含著難以言喻的痛苦。若是要日日夜夜被心中的魔魅牽引,倒不如讓她一劍了卻他的痛楚,這不也算是一種解脫?倘若她心中已沒有他,倘若她真的可以揮劍向他,他還有什麼不能給她的?即使是命又如何?
「走開!」她一步步往後退,直到雙腿已然立在崖邊。
「你也可以押著我!命平西軍停止攻擊呀!」他好心地提醒她,讓她可以有其他的選擇。
「我……」她心亂如麻,壓根兒不懂他語中的真偽。是的,當下最重要的,便是解救幾欲被滅的鑲紅旗軍,她不該再顧及兒女私情,但是……
「孋兒,你的時間不多,必須趕緊做出決定。」玄煚低啞地說,詭邪如無月的寒夜星眸直瞅著她,牽動了她的心。她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殺了他,趕緊逃回京城;二是押著他號令平西軍,就是如此簡單。
「我……」她的雙手顫抖不已,冷汗直往額上冒出。
「快點決定,否則你要我為你決定嗎?」玄煚突地大步走向她,直往劍鋒倚去,像是要替她做下決定。
德孋瞪大麗眸,冷汗直淌下蒼白的玉顏,在他接近劍鋒的前一刻,她的身子一軟,往一旁倒下;電光石火之際,玄煚伸長臂膀將她緊緊拽向自個兒懷裡,雙手緊擁著她,像是要把她揉入體內似的。
倘若她真可以殺他的話,那就讓她殺吧,他懦弱地不願面對沒有她的世界……
第七章
「將軍,我等已將鑲紅旗副將給擒來了。」
待玄煚將德孋緊緊抱在懷中,正欲上馬之際,兩三名小將打扮的人已將負傷的鄂圖泰帶到山丘上,來到他身後。
「好了,將他放下吧。」玄煚仍是背對著小將們,淡淡地吩咐道。
兩三名小將聞言,先將鄂圖泰推倒在沙地上,其中一名小將又問:「將軍,我們今兒個真要就此收兵嗎?」
他可真是不解,眼看著就要將鑲紅旗一舉殲滅,為何將軍還要收兵?該不會是因為他本身也流著旗血,對自個兒的同胞總是留情了些?聽說他握了鑲紅旗的主將,還將她囚在自個兒的營帳裡,已惹來多方側目,而他卻毫不在意,甚至現下又將這副將擄來,實在是令人猜不懂他的心思。
「怎麼,我的話你等都用不著聽了嗎?」玄煚仍是背對著他們,柔情似水的眼直盯著懷裡冷汗直流的德孋,嗓音卻是不怒而威地震退兩三名小將。
兩三名小將聞言,也不便多說,只得趕緊退下,於是佈滿黃沙的山丘便只餘他們三人,以及呼嘯而過的風。
「你這個低賤的漢人捉我來此到底要做什麼?」鄂圖泰悻然怒罵,想要撐起身軀站起來,無奈身上有多處淌血的傷口令他力不從心地跌坐在沙地上。
「低賤的漢人?」玄煚為玩味這句話的意思,看來他的傷勢必定不怎麼重,否則豈還有氣力與他叫囂?不過,即使這叫囂令他有點一頭霧水,他仍是不愛他這個奴才太過於放肆。
「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你是個旗人嗎?簡直是笑話!」旗人裡可沒有打自家人的敗類。鄂圖泰在心底思忖著,儘管這背影十分眼熟。
「是笑話嗎?」他挑了挑眉,不以為意。他的雙手緊抱著她莫名發寒的身子,眉頭不禁又皺得更深了;現下他沒有時間再與鄂圖泰糾纏下去,他必須趕緊回營帳才是。
「哼,我可不是來同你聊天的,倘若你識相一點,我還可以放過你;倘若你要是太過張狂的話,我可是……」鄂圖泰話尚未說完,便見他背對著他跨上馬,雖然沒瞧見他的臉,卻讓他瞧見他抱在手中的德孋。「大膽狂徒,你居然抱著鑲紅旗的大將!你——」
天,想不到德孋竟在這裡,瞧她不省人事的樣子,難不成是遭他染指了?
該死,這要他如何對得起玄煚貝勒!
「鄂圖泰,你的話太多了。」玄煚單手拉著韁繩,操控著馬兒轉身,對上他錯愕的眼。
「你……」他張大了嘴,雙眼瞪大若銅鈴。他好像玄煚!除去左臉頰上的傷痕,褪去年少的青澀,他根本就是他的主子玄煚了!可是,他怎會在此?
「怎麼,八年多不見,你連主子長什麼德行都忘了不成?」玄煚訕笑著,像是極滿意望見他震愕的臉,不過現下可不是與他話家常的時候,況且他也沒那心情。
「貝勒爺!」鄂圖泰管不了身上的傷,揮著雙手立即跪下,抬起喜出望外的眼凝視著他,望著他晦暗不明的俊臉,感覺他似乎變了許多,不知是太久沒見面了,總歸是那莫名的邪魅令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裡是敵將的營地,貝勒爺為何會在此,而福晉也在他懷中,這感覺實在古怪得緊,不禁令他起了疑竇。
「隨我走吧!」他淡漠的丟下這句話,拉起韁繩便打算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