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孋兒,快走!」
德孋一聽,更是不肯走,雙腳一蹬也飛出窗外,輕舞著長劍應敵。
「我不是要你走嗎?」玄煚見她竟違逆他的話,怒不可遏地閃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推離,一個閃神背後卻中了一刀,旋過身欲迎敵,俊顏卻被無情地劃下一刀。
「玄煚!」
德孋見狀,隨即穩住腳步,想靠近玄煚身旁,卻見敵手蜂擁而至,掉以輕心之下,背部也讓人劃了一刀,倒趴在厚重的雪堆之中。
昏迷之際,只見那群賊人將玄煚馱上馬背,隨即揚長而去……
第一章
清康熙二十年
坐在行軍營帳裡,一身戎裝筆挺的德孋掏出銀白戰甲內的「東珠鏈」,這是當年她被救出謹肅王府時,身上惟一一件可以令她懷念的東西。
這條東珠鏈,是她大婚那日玄煚親手為她戴上的。
東西還在她身上,可是贈與她這條鏈子的人,卻是生死未卜。
八年多了,想不到竟然已經過了八年多了,時光飛逝,快得令人膽戰心驚。
她驀地抬起瀲灩惑人的眼,直視營帳外昏沉陰暗的天色,視線再轉回手中玉白的東珠鏈上,心裡不勝唏噓。
倘若當年她能夠有足夠應敵的力量保護自己,玄煚是不是便不會失蹤了?倘若當年她願意跟著他一起練騎習箭,她相信謹肅王府不會在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一直把她當成女兒看待的阿瑪,一直把她當成謹肅王府少福晉看待的額娘,曾經多麼呵護她這個孤苦伶仃的外蒙古格格,想不到她竟然沒有能力幫助他們,甚至還扯了玄煚的後腿……
在黃泉之下,他們會不會恨她?會不會氣她是一個不祥的女人,才會令王府在一夜之間慘遭滅絕?
德孋驀地握緊手中的東珠鏈,像是要把指甲肉嵌入掌心似的。
她一定要把玄煚找回來,不管是生是死,她一定要知道他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的人,或是他的屍!
倘若他真是死了的話,她絕不會獨活的,她會趕到黃泉底下求他們的原諒。
可是現下還不行,現下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她,她必須為萬歲爺殲滅這滋亂的平西王,絕不能讓這場藩亂繼續,苦了天下百姓,這也是她惟一可以報答萬歲爺的方法。
況且,當年謹肅王府遭滅,正是藩亂之初,說不定玄煚便是被平西王給擄去了;只待她將那平西王的首級摘下,便可以知道玄煚是不是在他手中,便能揭開這動亂的真相。
她不再是當年的她,現下的她已足以保護自己,甚至代謹肅王府領兵出征了,倘若再遇見玄煚,他會對她說什麼呢?
「將軍,已是卯時了。」鄂圖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帳外。
當年,他便是玄煚手下的第一猛將,如今德孋帶著鑲紅旗出征,他自然是護衛著將軍的副將。
「是嗎?」德孋猛地回神,斂下淒楚哀惻的水眸,將東珠鏈收回懷裡,戴上銀白的頭盔,隨即站起身,英姿煥發。「鄂圖泰,命哨兵往前查看一里,若是無埋伏,立即出兵!」
鄂圖泰望著殺氣凜然的德孋,震懾於她的美與魅,隨即應了聲便離去。
倘若玄煚見著她現下的模樣,他會對她說什麼呢?
兩軍對戰於長沙,面對一片黃沙漫漫,手執鑲紅旗的德孋沒有一絲退縮。她知曉,經過這一役,她便可以掌握整個大局,因為這是平西王手下藩兵惟一的一個根據地。
「鑲紅旗兵聽令,左右翼兵成雁鳥狀向前突進!」德孋遠觀著對面藩兵的陣形,立即部署自個兒的陣列。
隨著德孋大喝一聲,鼓聲隨即震天響地敲擊著,各列旗兵揚著旗幟,由第一縱面的副手駕馬帶領往前衝擊,直搗敵軍脆弱的中心點。
德孋身著銀灰色盔甲,在金黃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手持長劍的英武戰神。
「將軍,打完這一役,咱們便可以班師回朝了。」鄂圖泰單腳半跪在她身邊,眼裡閃露出喜悅的光芒。
「怎麼,急著想回朝娶媳婦兒了嗎?」德孋英姿凜凜地站立著,微瞇起瀲灩的水眸直視眼前的戰況,不敢輕忽。
這一場藩亂至今已有八年多了,眼看便要在她手中平定,儘管這一場戰役的開頭她沒有參與,但是這兩年來征戰沙場的滋味,她可真是體會到其間的痛苦了!更令她明白百姓的顛沛流離、苦不堪言。
不過,殘酷的戰景不會再現,這將是最後一役,不會再出現下一場無情的戰役了。倘若她真的平定了這場藩亂,不僅是她這兩年來東征西討最大的榮耀,應該也可以慰借黃泉下的阿瑪與額娘了吧!
「將軍豈有此說,鄂圖泰不過是不願再戀棧此等生活,更何況將軍身為一個女人,隨著這一班兄弟征戰殺伐,定也是苦煞了,是不?」鄂圖泰淡淡地說著,他倒不是瞧不起她身為一個女人竟然執了鑲紅旗,而是打從心底憐惜她,心憐她這麼一個柔弱的女人,為了一夕之間全毀的家園,背負起丈夫的責任。
打從大清仍在關外時,他便不曾聽聞有格格上戰場的,甚至是受封為一品將軍,惟有眼前的德孋是破天荒的一個,但必定也會是絕後的一個。倘若不是謹肅王府遭滅,他相信萬歲爺不會允許讓甫進府的少福晉掌了旗位,倘若玄煚貝勒還在世的話……
「鄂圖泰,我相信玄煚還活在這世上,你信是不信?」
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他用不著說出心底的想法,德孋便已經知曉了。
「鄂圖泰當然信!」他毫不猶豫地喊道。「貝勒爺鴻福齊天,豈會是個短命之人?鄂圖泰千百個相信,貝勒爺必定還活在世上。」
他不是在安慰德孋,而是他也作如是想。他與玄煚雖說是主從關係,可是他倆之間的情誼可不是這般淺薄的,只因他娘是玄煚的奶娘,怎麼說他們也算是喝同一個娘的奶水長大的,這等關係,除去血緣不說,與其他貝勒比較起來,他更要與他親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