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保護皇上,更是為了保護我自己。」那老者徐徐地說著,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皇上切記,將這玉鏡交到待會兒出生的阿哥身上,切記……」
老者話未說完,已然化成紅光消逝,而順治登時自夢中驚醒。
「是夢?」順治自案上抬起頭,撫去額上涔涔的汗水,卻突地發現手中正拿著一面與夢境中一模一樣的玉鏡,他不禁為之愕然,此時遠處傳來陣陣慌亂的腳步聲,自宮外大聲地喧囂進宮內。
「皇上,賢嬪妃生下阿哥。」御前太監方由賢嬪妃那裡聽到消息,便連忙通報傳喜訊。
「阿哥?」猶如巨石落地,方才夢中的對話令順治驚愕不已,呆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來人,將這玉鏡送至賢嬪妃處,賞給朕的阿哥。」
御前太監立即上前領過,欲轉身離去時,又被順治急急地喚住。
「替朕傳算子太師傅,朕有話要問他。」
這一切來得太詭異,令他難以面對,但他還是得理清這一切。若這「怨氣」將危害他,他倒不以為意;但是若將危及他的阿哥,他豈能因一念之差而落得千古恨?
第一章
康熙二十年江寧
「到這兒便好,濟善。」
腳跨輕騎,在前頭領著一干戎裝士卒的男子,輕拉著韁繩,身下駿馬旋即聰穎地回過身,令他睨著他最信任的部屬。
前些日子奉皇上的命令,玄燮率領手下鑲藍旗兵趕往長沙戰場、參與圍剿藩亂,順而救出被擒的德孋格格;在半路上,接到京內傳來的聖諭,要他一人趕往江寧府,於是他只好在此與部屬分道揚鑣。
即使他極不願意,可聖旨難違。
「王爺,不如讓濟善伴在王爺的身邊吧!」濟善望著自個兒的主子,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妥。
自他的年紀大得可以隨著王爺上戰場後,他便從不曾與王爺分開;他的使命便是保護王爺,替王爺解危,隨侍在王爺左右;然而王爺這一次卻要單槍匹馬留在江寧,實是令他感到不安。
「你以為本王無法獨當一面嗎?」玄燮淡淡地笑著,輕輕勾動唇角上詭邪的笑痕,令人望之生畏。
「不,屬下的意思是……」一見到主子唇邊古怪的笑意,不禁令他頭皮發麻。在他的身份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但他總是無法接受主子那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若不是接著了皇上的手諭,本王倒想親領鑲藍旗,去瞧一瞧這藩軍到底有多少能耐,竟然擊退了二旗軍,甚至還擄走德孋格格。可惜皇上的旨意,本王是無法違抗的。濟善,你倒要替本王掙點面子回來,曉得嗎?」
他魔魅的墨黑眸子一抬,在隱晦不明的黑暗中,那一張邪美惑人的俊臉上噙著令人畏懼的嗜血笑意。
「濟善曉得。」
饒是他這般鐵血粗霸的男人,也無法承受玄燮那股天生的傲然霸氣與嗜血的詭譎。
旗人驍勇善戰,凡是騎、射,無一不絕,一遇上秋獵,更是旗人最為瘋狂的時刻,擄掠與獵殺的獸性皆清楚呈現,而這其中更以玄燮最令宗親子弟們驚駭,不論是手段與方式,皆殘忍得令人無法相信。
「勢必要將德孋格格救出,若遇著了玄煚貝勒,別忘了要將這些東西帶給他。」玄燮輕笑著,將懷中的東西交與濟善。「倘若你可以遇著他……」
他不知道皇上是什麼用意,竟要他將這還魂丹與手諭帶上戰場,交與失蹤八年、生死未卜的玄煚,實是令他啼笑皆非。
難道康熙以為玄煚會在長沙出現嗎?若要出現,他早就該出現了,又豈會等到現下?更何況他也參與了當年的決議,若他真是未死,也早該回京與他們會合了。
該不會是近年的災難太多!令他應接不暇,腦子出了問題不成?
先是八年的藩亂平定,又加上外患動亂,現下又加上順天府一帶動亂,和江寧天地會的作亂……
好一個天之驕子,想不到他這條帝王路,走得倒是乖舛得教人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
「玄煚貝勒?」據他所知,玄煚貝勒不是早在八年前便已失蹤了嗎?
「是皇上的旨意,你敢抗旨嗎?」玄燮淡笑著。
他可是萬歲爺呀,是大清的天子,誰敢不從他?
「屬下知道了。」
「去吧,定要將德孋格格救回,若是她少了一根寒毛,你也不用回來了。」他仍是笑著,威嚴的嗓音融在輕柔語調裡,卻仍是令人狂然打顫。
「喳!」
濟善應了一聲,隨即往一旁開路離去,在黑夜之中,浩浩蕩蕩地領著近萬旗兵由江寧趕往長沙。
玄燮揮了揮馬蹄袖,自腰帶上拿出鼻煙壺,輕嗅了一下,隨即露出邪詭妖異的笑,對著深沉的夜色喃喃說著:「唉,這過街的老鼠可真是不少,偏又不敢露臉見人,還虧這一群鼠輩是如此眾多,卻遲遲不敢動手,令本王失望得很。」
「住口!」
一聽他這般訕笑,一干穿著黑色勁裝的人隨即自四面八方的樹叢裡竄出,像是一群幽冥的鬼怪。
「出來了嗎?」玄燮勾動迷人的唇角,笑得張狂。
自他入江寧城,便知曉這一群不知打哪兒來的人正躲在一旁伺機而動,忍到現下,見大軍撤離,他們總算是露面了。
「好一個善耍嘴皮子的韃子王爺,今天就讓兄弟們送你上西天!」帶頭的人吼著,隨即亮出亮晃晃的刀,在冥暗的夜色之中劃出耀眼光芒。
「是嗎?」他斂下眼眸,慵懶地笑著。
「該死!」
蟄伏在夜色中的黑衣人瞬間躍上他的身旁,刀光頓現。
然而還來不及碰上玄燮的邊,他已先倒在一旁。
「這樣的功夫也想送本王上西天,是否太不自量力了點?」他微瞇著邪魅的墨色眼瞳,唇角的笑意更甚,大手輕揮著長劍,綻出寒慄銀光,上頭甚至未沾上血,在陰晦的夜色中更添加了幾分妖詭。
「可惡,兄弟們上!」
一干人見自個兒的弟兄已掛綵倒地,便立即輪番上陣,只見一陣刀光劍影,夾帶著駭人血跡,噴灑在飛揚的黃土上,才一眨眼的工夫,所有的喧囂便滲入夜色中,回到原本的靜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