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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在那裡,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再也沒有那麼磨人的愛情、那麼傷人的仇恨、那麼多淚水,以及絕望。

  只有虛無。

  金凜感覺得到,她的生命之火即將要熄滅。痛苦揪緊他的胸口,他已經失去理智,更用力的搖晃她、逼迫她。

  「該死,醒過來!」他咆哮著。「看著我!看著我!我命令妳,關幽蘭,我不許妳死,妳看著我!」巨大的聲音,迴盪在石屋內,甚至從窗口傳出,驚動了所有的族人。

  從白晝到深夜,那些咆哮沒有停止過。

  那聲音逐漸嘶啞,就像是絕望的獸,用盡全力,在呼喚著牠的伴侶,淒厲得讓人不忍聽聞。

  終於,大夫看不下去了。

  他走上前去,看著瀕臨崩潰的金凜,鼓起勇氣,無奈的開口:「族長,她已經不行了,您就讓她安靜的去吧!」

  「不!」

  那聲憤怒的怒吼,震得大夫狼狽的連退數步,被金凜那猙獰的神情,嚇得差點跌倒。

  他的雙手,把她圈抱得更緊,緊緊護衛在胸前。

  「去哪裡?她要去哪裡?」

  他低下頭來,神情慾狂,厲聲警告懷裡的人兒。「收了那枚戒指,妳就是我的妻。我去哪裡,妳就得去哪裡,沒有我的同意,妳哪裡都不許去!聽到沒有?妳哪裡都不許去。」他用顫抖的手,把串在金煉上的戒指,放進她的掌心。

  蒼白的小手,軟弱無力的垂下,再也握不住那枚戒指。

  金凜緊繃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著,他抱著逐漸冰冷、毫無反應的幽蘭,一次又一次的搖晃她。

  「醒過來!快醒過來,妳還沒有解釋清楚。」

  他搖晃著她。

  「說話啊,我還沒有相信妳。」

  他怒叫著,聲音嘶啞。

  「妳膽敢就這樣放棄?!妳敢?!」

  滾燙的熱淚,滑下深刻的五宮,落在他的手上、她的肩上,他卻渾然不覺,執意要喚醒她。

  在死生之前,愛恨就模糊了。

  或者,更清晰。

  金凜的眼裡、心裡,再也容不下其它,只一心一意的,抱著毫無反應的幽蘭,對著她一再的怒吼、咆哮、威脅、咒罵,甚至哀求。

  他不要她死!

  他不允許她死!

  他不能忍受她死!

  誰來告訴他,他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的痛?

  為什麼會因為即將失去她而渾身欲裂?

  他不是恨她嗎?

  他恨她啊……

  我愛你……

  她溫柔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響應著他的恨。

  「回來!妳給我回來!醒過來……」

  他的呼喊、命令、詛咒,全都喚不回她任何回應。

  熱淚滾落,一滴滴落在她臉上,卻滋潤不了她已經乾枯的心。

  金凜抱緊了她,把臉埋進她的發裡,發出模糊的號叫。

  始終守在一旁的巴娜,親眼看著金凜瀕臨崩潰,甚至落下淚來。她搗著嘴,心亂如麻,既恐慌又難過。

  這麼多年來,她從沒看過金凜落淚。他始終是那麼果敢、堅決,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倒他,就連前任族長遇襲過世時,他也沒有落下一滴淚,而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統領鷹族出兵,為族長復仇。

  金凜是他們的驕傲、是他們的英雄。

  但,巴娜萬萬想不到,竟會親眼看見,一個即將死去的南國女子,徹底的擊潰了他們偉大的族長。

  恐懼讓她手腳冰冷。

  她聽著金凜那一聲又一聲,語無倫次的咆哮與低喊,看著他難以抑止的淚,她多麼害怕,萬一幽蘭真的死了,族長即使不會跟著死去,只怕也會發瘋吧!

  慌亂的巴娜,只能轉過身,對著丈夫求援。她扯著丈夫的衣袖,急切的催促著:「你再救救她吧!」

  「救不了的。」大夫歎氣。

  「不,你可以的,就像是先前那樣,為她下針,刺激她的穴道……」

  「那只能暫時讓她回過氣來,最多只是再多拖得一天。」

  巴娜哀求著。

  「一天也好!」

  大夫低下頭來,看著妻子,滿臉的疲憊。「妳該知道,那只是讓她多痛苦一天。」

  巴娜咬著唇,抹乾了淚。「就算我自私吧,只要你可以,無論她是不是痛苦,我都希望她能活下去。」

  大夫注視著妻子。

  「巴娜,這樣下去,不只是她痛苦,族長也痛苦。」

  「但是——」巴娜不知所措,慌得沒了主意。

  低沈的聲音,陡然響起。

  「大夫,你一定還有辦法的。」金冽倚靠在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不知道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你也聽到了,那個南國女人不只是個人質,還是我老哥的妻子。這中間,肯定有著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大夫皺起眉頭,看著金凜懷中的幽蘭。

  「您的意思是?」

  金冽走了過來。

  「真相尚未明朗之前,這個女人不能死。」他看著大夫,表情變得嚴肅。「如果我記得沒錯,在你手上,有著能夠延命的奇藥。」他觀察了幾日,才作了判斷,知道保住幽蘭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夫的表情,變得萬分謹慎。

  這是鷹族內的秘密,族內的大夫,手中確實擁有奇藥。但此藥珍稀,煉製過程更是艱難,又曠日廢時,往往花費十年的光景,也只能製出幾顆。

  這麼珍稀的藥,通常是為了族長所留,只有在族長身受重傷時,才能夠拿出來使用。

  「把藥拿出來吧!」金冽淡淡的說道。

  「爺!」

  「拿出來吧!」

  「但是,我手邊僅有十顆藥。照這個女人的狀況,這些藥撐不了幾天。」大夫滿臉為難,作夢也想不到,這珍奇的藥物,竟會用在一個南國女人身上。「況且,要是把藥全給了這個女人,往後要是族長,或是您,發生了什麼事——」

  金冽伸手,制止大夫再說下去。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由我負責。」

  大夫躊躇了一會兒,終於明白無法再堅持下去。他只得脫下衣袍,將衣袍的內襯翻出。在衣角處,有一處牢靠的補丁,看來與尋常的補丁沒有差別。大夫拿了刀,仔細的挑開縫線,巴娜跟金冽這才發現,那塊補丁其實是塊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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