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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導演明白。

  思宇和費婷曾是螢光幕上最好的搭檔,誰都認為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他們演技純熟,再合也沒有了,螢光幕上下的感情也一致,誰知道——

  「試試吧!你是我們的支柱。」他說:「或者——莊心研呢?她有外形,有潛質。」

  「莊心妍?」他自嘲的走出去。

  化妝間的一角,心妍坐在那兒化妝,她不是一流阿姐級大牌,曾通的一個化妝師替她在臉上打完底,就讓她自己動手畫眉,塗唇膚。她是顯得蒼白冷傲,即使塗上了濃濃油彩,她也賺清淡了些。

  或者說,她的氣質並不像一些電視台裡的女孩子,她看來卓然不群,滿身都是尖銳的稜角。

  思宇不經意的看心妍一眼,在另一邊坐下采。他是大牌小生,化妝主任親自為他動手,上下子就把他變得光芒四射起來。

  有些人是天生的明星,像思宇,只要淡淡的收,他已那樣的與眾不同。

  心妍提了她的帆布袋往外走,思宇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出去。他沒有企圖,真的,他只想對她說一句話。

  「對不起,莊心妍。」他低沉而真誠的對她說。

  心妍呆怔一下,想不到他會如此。但她——也只不過著他一眼,絕然而去。

  她不領他的這個情。

  心妍的家很遠,在基隆,每日往返不方便,為了拍戲,她搬到電視台附近,在別人家中分租了一間房子住。房子只有一百五十呎的大小,除了一桌、一床、一櫃外,只有她和一些拍戲的衣服。

  她當這兒是宿舍,不是家。拍晚班戲,收工回來倒頭就睡,第二天起來洗了臉又開工。屋子裡只放些乾糧,肚子餓了用來充飢,她從來不講究飲食,做了電視藝員,連衣服也不講究,總是隨隨便便一條牛仔褲,一件又大又闊的T恤,人是十分漂亮,卻從不化妝。

  房東太太對她相當不錯,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女孩子,跟那些進電視台不在演戲的人不同。有時叫她一起吃飯,或留點好湯給她,她心中十分感謝,卻又是不善表達的人。房東太太也不在意,只是有時見她工作得晨昏顛倒,便善意的提醒她多休息,身體要緊。

  可是電視台忙時忙死人,閒時閒死人,趕起戲來,通告排山倒海,管你藝員捱不捱得往,戲先拍出來再說。心妍試過三天三夜沒回過她的小房子,只抽時間在沒有她的戲時倒在化妝間小睡一刻。

  她們這行有好多「慘狀,若不是大牌,戲自然不算多,往往等一天才拍三、五個鏡頭,人卻不能離開,隨時隨地可能拍到你。心妍還算不錯,說什麼也是第二女主角,但也得視電視台為家的常要STAND BY!

  她剛在化妝間一角的沙發躺下,估計兩個小時內不會拍到她,卻見何思宇吊兒郎當的走進來。

  「嗨!兄弟,」思宇眼光飄向她,卻對一個化妝師說:「替我補補妝。」

  思宇是一流大牌,化妝師焉有不肯之理?

  「這一組戲沒有你?」化妝師搭訕。

  組組戲都有我的話,我何思宇不死也全身散了,」他笑了,又為自己點煙:「你就收工了吧?」

  「補完你的妝就走!」化妝師笑:「不過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下次吧!我想睡一會,」思宇打個哈欠,突然之間轉向心妍:「莊心妍,你佔了我的床!」

  心妍並沒有睡著,雖然她疲倦得要死。何思宇在那兒大聲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很順,這個人——有點陰魂不散,剛才分明又在看她,他是什麼意思?存心作弄?她決定不理他,她是個十分倔強、固執的人。

  「你沒有睡著,我知道,」何思手又在那兒嬉皮笑臉:「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皮還在動呢!你騙不了我!」

  心妍就是不理。除了演戲,她和思宇不是朋友,他再惡作劇,也不能把她拖起來,她從來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

  」莊心妍,幫幫忙好不好?」思宇竟已經走到她旁邊:「讓我睡一陣,一小時後讓給你,我真的倦得要死。」

  心妍的固執、頑強比他想像中更厲害,她就是不肯睜開眼睛,無論他怎麼說。

  「莊心妍,」他威脅著,聽得出來是開玩笑:「你再不起來,我就躺到你旁邊囉!你不怕別人說閒話?」

  心妍紋風不動,充耳不聞。

  思宇又站了一陣,凝視她一陣,竟轉身去了。

  他是那麼容易罷手的人?

  心妍完全不在意,她開始真正要睡了,她實在太累、不倦,從清晨四點捱到現在快十一點了,快二十小時沒合眼,鐵打的也支持不住——正朦朧欲睡中,突然聽見一陣日本音樂,是西城秀樹唱的「羅拉」,那種聲嘶力竭的喊法,配上那麼強勁的音樂

  心妍心中湧上一陣憤怒。這何思宇怎麼回事?他有什麼資格來騷擾她?明知她捱了那麼久,竟故意讓她不能休急?他真是那麼可惡、可恨、可咒的人?

  她想跳起采大罵他一頓,忍住了不中他計,化妝室裡就這麼一張沙發,她跳起來他豈不正得其所哉?她不上他當——

  強忍住怒火,她還是動也不動的躺在那兒。她對自己發誓,除了拍戲,她永不跟他說一句話,她會永遠當他是仇人,她——永不原諒他!

  整首「羅拉」唱完了,她仍堅持著,大概何思宇知道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休想令心妍讓出沙發來,他終於知難而退,靜靜的離開了。

  心妍可算是勝利者,但——委屈的淚水卻沉默的流下來,她真的覺得委屈。在電視台,一個孤單的女孩子想站穩腳步是不不容易了,她要忍受多少這類似的打擊、挫折?她要勉強吞下多少冷言冷語的諷刺?觀眾永遠只看見她們風光.繁華的一面,誰知道她們流了多少淚?捱了多少辛酸?

  心妍喜歡演戲,醉心演戲,加上她唸書成績不怎麼好,很自然的走進這一行。這一年多來,她覺得自己身心俱疲,傷痕纍纍,唯一僅存心中的就只剩那點倔強,和那天生的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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