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用力的點點頭,少年的腳步一退再退,直到身後抵到了桌沿。少年驀然回頭,冷不防望入一雙澄澈如水的漂亮眼瞳。
俊美男子沒有錯看少年隱含在貓眼裡的驚慌,那是種絕望的訊息,還有種豁出去一切的倔強。
這種眼神是如此似曾相識,男子心念一動,突然掀開寬大的黑色大氅。
「躲到我身後吧!」他薄唇勾起淡淡的笑弧。
他要救他?少年有片刻的怔忡,旋即躲進他坐的椅凳後,俊美男子立刻用黑色大氅將他蓋起來,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有人躲在裡頭。
「謝謝。」將整個身子縮得小小的,少年低聲道謝。
俊美男子沒有回答,只是慢條斯理地替自己倒杯茶,對緊跟著進門的凶神惡煞視若無睹。
「店小二!」為首的大漢一進門就沉喝出聲,「剛才有沒有一名少年來過這裡?」
「啊?」被為首的大漢這樣一問,店小二的腿不爭氣地直打哆嗦,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我……」
「到底有沒有看到?」為首的大漢朝他惡狠狠的皺眉。
「……有!」好不容易找到舌頭可以說話,店小二連忙點點頭。
「他人現在在哪裡?」
「他他他……」
「在哪裡?」
不敢說,是怕得罪另一位客倌,畢竟人家手中也是拿劍的,店小二可憐兮兮地看向俊美男子。
「哼!」跟著店小二的目光,為首的大漢大搖大擺地走到俊美男子桌前,巨掌用力往木桌重重一拍,讓人不禁擔心起木桌是否會當場灰飛煙滅。「臭小子,我勸你少管閒事,乖乖把少年交出來,要不然別怪大爺我對你不客氣!」
聽見大漢的粗聲威脅,躲在黑色大氅裡的少年縮得更緊了。
蹙蹙眉,彷彿對他的粗魯感到難以忍受。俊美男子揚眸看他,好聽的嗓音輕聲細語的。
「我沒有看見你所說的少年。」
「小子,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插手什麼事,」為首的大漢摸摸腰間的金色令牌,「我勸你想清楚,乖乖把人交出來。」
「我說過了,我誰也沒看見。」
「我警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最後一個「酒」字飄在空氣裡,顯得十分微弱。
誰也沒看清俊美男子的劍是何時出鞘的,只覺眼前銀光一閃,冰冷的劍鋒已經抵在為首的大漢喉前,森冷的劍氣冷得直教人打從心底發寒。
「大膽!」其他的壯漢見了,眼看就要拔劍。
「我再說一次,我誰也沒看見,」緩緩的,俊美男子綻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手中寒氣森森的長劍卻更逼進一分。「你聽懂了沒有?」
「大家都別動!」這一回,換為首的大漢結巴,冷銳的劍鋒緊貼著他的肌膚,似乎呼吸只要用力一點就會劃破他的喉嚨。「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就算是皇宮來的人也一樣,我說沒看見就是沒看見。」俊美男子薄唇勾笑,說起話來還是不慍不火,和他手中的長劍極不相襯。
「知道我們是皇宮裡的人,你還敢插手!」
「我誰也沒看見,這不算插手,」持劍的手微微用力,為首大漢的頸間已滲出血絲。「本爺今天心情好不想見紅,我數到三,全部給我滾,要不,所有人的腦袋都給我留下!」
「你敢!」為首大漢怒喝。
「一.」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俊美男子已經開始數。
「你難道不怕得罪我們,到時連命都沒了?」知道他是來真的,為首大漢開始發抖。
「二.」對他的話恍若未聞,俊美男子持杯就口。
「……算了,我們走!」還真的沒有勇氣讓他數到三,為首大漢會害怕是有原因的,這麼多高手在這裡,竟沒人瞧清他的動作,教他怎麼不打從心底發毛。
識時務者為俊傑,就先走吧!他就不信那少年可以藏一輩子,他們遲早會抓到人的。
聽見大漢們匆匆離去的腳步聲,少年連忙從他的大氅裡鑽出來,髒污的小臉上滿是感動,似貓的大眼裡掠過異樣的光芒。「謝謝你救了我。」
在這些日子裡,他是唯一肯對他伸出援手的人,看來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吧!
「小事一樁。」微微點了點頭,俊美男子朝他淡淡微笑。
不安地低下頭,少年蒼白的臉頰浮現兩抹可疑的緋紅。
「雖然他們已經離開,不過你自己還是要小心點。」俊美男子收劍入鞘,語氣雲淡風輕,似乎方纔的事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他會救這少年沒別的意思,全然是這少年讓他彷彿看見當年殷柔的影子,所以才會忍不住出手相救。
殷柔……曾幾何時,她對他而言已經成為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公子,謝謝你,」少年絞緊細瘦的手,說出來的話像刻上去的字那般用力,大眼眨也不眨地望住他。「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大恩大德,一輩子都記得!」
聽見少年咒誓般的話,俊美男子一笑置之,伸手揉揉他的頭。
「你不用太在意,大氅你拿去穿吧!要不你遲早會凍死在這雪地裡。」
第一章
三年後 北京城
入夜,萬籟俱寂,皎月悄悄隱入烏雲後頭,是做殺人買賣的最好時機。
江府大宅的屋簷上靜靜潛伏著一名削瘦的黑色身影,他黑巾蒙面,僅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漂亮鳳眸。
他已經待在這裡好一會兒了,就像屋頂上的磚瓦般一動也不動,將下頭侍衛往來巡邏的時間算得清清楚楚,只要再等一等,他就能趁他們交班的時機直挑江喜福的臥房,取下他的項上人頭回去交差。
江喜福,官拜戶部尚書,十幾年來不知撈進多少民脂民膏,而他就是受人之托前來取他的項上人頭。
蒙面男子足尖輕點,一個漂亮的翻身,無聲無息地落地。
「……討厭,難道你不怕老爺知道嗎?」屬於女子的輕笑猛地從後方傳來,伴隨而來的是兩人的腳步聲,蒙面男子眉峰微蹙,倏然隱入樹後。「難道不怕他剝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