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贖金付出之後,小雙卻一直沒有獲釋,敏雲的父母不放棄,連自家出遊都沒有忘了這件事,意外地發現了被丟棄在山區任其自生自滅的小雙,但他們沒有注意到那是一個……圈套,犯人被鍥而不捨的警方惹毛所設下的殲滅圈套,刻意丟棄在他們的目的地,然後在他們喜出望外,加速帶小雙前往市區就醫時,攻擊他們的私家車,最後,那輛車撞上了山壁……」
「天啊,等一下。」帝百計已經聽不下去了。
單開神色未改,繼續說:「那時候的情況不能等一下,車上兩個大人在撞車當時就已經死亡了,小雙和在後座的敏雲則受到重傷,待單家的人趕到時,所有的車門都是敞開的,小雙抱著比她還小的女孩昏死在路邊,後來想一想,或許是在危急的情況下,敏雲的潛能爆發,才讓她們得以脫離起火燃燒的車輛。」
她望著死咬著下唇的少年。
「一場開開心心的出遊,卻讓一個小女孩失去了天地所有……單家虧欠敏雲太多,多到我們怎麼還都不夠,這間十二刻館是為了讓敏雲能夠自在生活而建,但光是這樣都不足以償還萬分之一,如果辦得到,我們該還的是她最重要的父母,最寶貴的記憶,但她非但不怨這一切,在她的身體和大腦不協調,萬分辛苦,重新成長一次的時候,還用最溫柔、最天真的笑容撫慰著所有接近她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單家的人能完全接受小雙要找出當年那個兇手的決定,並且無所不用其極地讓敏雲也能進入警大,順利就學畢業,通過國家資格考試,只為了在終結當年這件不公不義的未破案子時,她也能用警察雙親的雙眼,見證這一切。」
許久——
帝百計抬起了眼。
「所以有人來襲代表單雙正在進行報仇計畫嗎?」在逼自己得去思考的情況下,他只能想到這個結論。
單開笑了,淡淡地說:「就我的認定,這不是報仇,小雙沒有復仇者的性格,她只是在償還她虧欠敏雲的部分,就算敏雲什麼都不記得,在知道這一切後也說她不在乎了,但愈是這樣,小雙就愈是要用她的一切來記住這件事情,記住敏雲的父母是一對優秀的警察。」
語畢,寂靜重新回到兩入之間……
突然,帝百計叉起了一點都不想吃的食物塞進嘴裡。
吞下後,他抬起頭。
「妳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艱難地問,有一種非問不可的感覺。
單開坐下以後,首次露出帶有溫度的笑容。
「敏雲一直被我們保護著,連婚事也在眾人半哄半騙下接受,但是你好似破壞了這個平衡的情況。」她語氣一轉,變得冷酷,「如果你支撐不起如此嚴酷的現實,我希望你在傷害她之前,趕快離開十二刻館。」
帝百計啞口無言,只能拚命地吞下食物,忍住湧到眼角的淚水。
她說過自己很麻煩,她說過因為有門,所以不能坐雲霄飛車,她……她是多麼讓人心疼啊!
他要趕快長大,擁有一對強大的翅膀,最有力的雙足,能夠強而有力的擁抱申敏雲的雙臂。
內心猛地湧出了無邊無際的慾望,他很自私地想要讓她幸福,好想、好想。
今天早上不得不鬆開手的那個景象又閃現眼前,而他發誓,再也不要有這種放開她雙手的痛苦記憶了。
*** *** ***
飄搖的雨絲在轉瞬間變成雨箭,由烏灰的雲頂射入凡間,這一個夏天的雨水氾濫到秋天,讓夜晚提早平添了幾許寒意。
申敏雲佇立在窗邊,看著雨成片地落,永無止盡般地落。
十二刻館在雨幕之中有一種滄涼的氣息,那昏黃的火光使人想要學飛蛾撲火,以擁抱最真實的溫暖。
如同她蠢蠢欲動的胸口,想以最短距離,飛行到七點鐘樓的燈光之中,無畏任何冰冷……
「還不想睡嗎?」
悅耳的男性嗓音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她有一些捨不得,但又不得不拋下那一抹光,回過頭,東方研笑得無比溫柔包容,伸手拍了拍兩張床鋪的其中之一。
「該睡覺了,敏雲。」他半帶命令地道。
「哦。」
申敏雲也只好挪動她不知道為什麼不太情願的腳。
看著小小人兒就像木頭人一般地走著,東方研打從心底發笑。
別人還在享受學生生活的十七歲,他就已經為了這個手腳無法協調,連使用言語都有困難的女孩而吃盡苦頭,近二十年的相處,她的哪根毛不順都逃不過他的雙眼。
「不想睡啊?」只怕不只是睡的問題而已,他笑著問。
申敏雲嘟著嘴,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
她想睡,昨天晚上都在哭……
「我不想睡。」她努力睜大雙眼,信誓旦旦地說。
說謊。
東方研在內心很平靜地自言自語。
「為什麼不想睡?」他再故意不過地問。
申敏雲低下頭,對於要用什麼借口非常地苦惱。
「嗯,下午有睡過,所以……」
「我們下午去樹林裡散步,一整個下午都沒有看妳合過眼。」面對這種不攻自破的謊言,東方研哭笑不得,也只好戳破它。
申敏雲有一點慌亂了起來。
東方哥說過,愛說謊的人是壞孩子,開姊也會生氣,可是,那該怎麼辦呢?
有沒有辦法不在這裡睡呢?
「東方哥,」她抬起寫滿懇求的小臉,「夫妻一定得一起睡嗎?」
結婚之後,因為還住在隨時會有單家人回來的十二刻館內,所以他們都會找時間盡量獨處,以前也和東方研一起吃、一起睡,她沒有不滿,但今天,突然就是今天,她不想這麼做了。
東方研躺回自己的那張床上。
雖然是夫妻名義,但在她有那種心情之前,他把自己當成她的父親,而染指女兒禽獸不如。
不過,既然身為父親,他自然也有做父親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