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漸大,雨漸疾。
風掩人語,雨消人蹤。
*** *** ***
睫毛動了動,起身環顧一周後,唐平平很確定這不是少林寺的房子。
絹紗軟綾,流蘇垂地;高床軟枕,馨香撲鼻。
桌椅均是用上好梨木製成,鏤花精緻而別具匠心,就連擺放在桌上的茶具都是上好碧青色的「水洗天色」。
地面是由整片青石拼湊而成,牆體則是用清一色的山石堆砌成形,牆上掛了幾幅山水畫,走近細看,居然幅幅都是價值千金的古畫。
目光落在角落的衣櫥上,猶豫片刻,唐平平慢慢走了過去將它拉開。
一眼看到那些衣物的質地款式,她就想到了一個人——溫學爾,這些衣物就像是他的標誌一樣,唇角不由得往上一勾。這該是他的家,儘管江湖知道他來歷的人頗少,但是也不能否認他還是有家的。
「醒了。」
她急忙回頭,這才發現一道欣長的身影從敞開的窗口一躍而進。
「你不走門……」聲音中斷於看到的事實,這房子根本沒門。
「我設計這屋子時就沒設計門了。」主人大言不慚的說。
打量著那個過大的窗口,唐平平贊同的點頭,「這麼大的窗戶確實也沒必要再安一個門當裝飾。」
「老實說,妳這話有諷刺的嫌疑。」
她老實不客氣的繼續點頭,「原來你聽出來了啊。」
溫學爾只能看著她搖頭。
「為什麼要自己設計呢?」
「因為在庸人谷一切都只能自食其力。」
唐平平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沈姑娘當年也是自己設計嗎?」
「沒錯,」他點頭,「不過,她設計的江南竹屋很風雅。」
「江南竹屋?」她訝異的揚眉。
「是呀,改天帶妳去看她住的七巧園。」他將提來的山果放到桌上,熱情招呼,「來嘗嘗我們庸人谷的野山果,很香甜的。」
饒富興味的看他一眼,再拿起幾顆紅潤的果子放到鼻尖聞了聞,若有所思的開口說:「原來,你們庸人谷就是拿野山果招待客人的,很特別的習俗。」
溫學爾俊顏一熱,訕訕的道:「妳也知道我的廚藝很差的。」
明白的點頭,她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我終於明白當初你為什麼會蹲在我家院子的籬笆牆上不肯離開了。」因為他當時肯定餓死了。
他有些難為情的抓抓耳朵,「平兒,這就不需要刻意說明了吧。」
那果子顆顆汁液飽滿,令人唇齒留香,唐平平面露驚喜,「確實很好吃。」
「當然了,庸人谷中要論找野果的能力,我稱第二,還沒人敢稱第一。」他沾沾自喜的說。
唐平平輕輕的說了聲,「那是因為只有你不會弄吃的。」
「平兒!」
「事實如此。」她無辜的眨了眨眼。
溫學爾當下恨恨的抓了一把果子扔進嘴裡用力嚼,大有洩憤的意味兒。
「你不會就是靠著這些果子長大的吧?」他能長成這般的玉樹臨風還真的是奇跡啊。
「當然不是,我們八歲那年師父便將我們從他的房子裡踢出來,而我十五歲的時候才建了這間石屋。平時,我會跑到師兄那邊找吃的,偶爾也到師弟那裡打牙祭,逢年過節,師母會叫我們到主屋聚餐。後來出來行走江湖後,就不擔心沒地方吃飯了。」
簡而言之,他就是一個到處討食的人。
微微的笑了笑,唐平平瞅著他,讓他頓時有些頭皮發麻,「為什麼你不去沈姑娘那裡呢?」
有些鬱悶的歎口氣,他擺擺手,「小師妹那裡連師祖都討不了半點便宜的,我才不會去自討沒趣。」
「沈姑娘很厲害啊。」
「妳也不簡單。」
她轉而問:「你會打獵嗎?」
「這簡單。」以前常常打了獵物找人烤的,駕輕就熟的很。
「那就打些野味兒回來吧!」唐平平依舊是淡然的表情。
「妳會烤?」她明明說過自己也不懂廚藝的。
她掀了掀嘴角,「這方面女人是比男人多些天份的。」在沒離開唐門之前,她不懂,也不會。離開唐門獨自一人的那段日子,她被迫學了很多,那段日子雖然苦一些,但是也很開心。
看著她有些迷離的眼神,溫學爾猜到她想起了什麼,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輕輕將她攬入了懷中。
默默的靠著他溫暖的胸膛,她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為什麼帶我回庸人谷?」
「我總該讓師父看看我要娶的女子長什麼樣兒。」
沉默了片刻,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太君找到少林了嗎?」
他有些苦笑,「有時我真不希望妳這樣聰明。」
「我去少林的時候就有心理準備的,太君是不會放過我的。」
「為什麼呢?」
「因為太君很寂寞。」她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地方,「以前我一直認為她很冷酷,可是在我知道了那件事後,我改變了想法。太君她其實是寂寞的,那種寂寞是深入骨髓的淒涼。」
他沒有問她知道了什麼,他想那是唐門的秘密。
「我睡了多久?」她將話題繞開,不想再談及唐老太君更多秘密。
「三天。」
「真的?」她不相信。
「妳真的睡了三天,」他很認真的說,「但是妳還有半個多月是處在無意識的狀態中。」
唐平平的眼眸半瞇,眸底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說來聽聽。」
意識到危機的人不著痕跡的退開幾步,呵呵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從小師妹那裡借了些失魂粉。」
「溫學爾。」
「我在。」繼續後退,她的表情真的讓他有點兒發毛。
她唇邊的笑慢慢的、一點兒一點兒的綻放,口氣更是柔得可以掐出水來,「你對我下藥?」
面對強敵都能面不改色的雙絕書生,此時卻感到毛骨悚然,還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
「你還對我做了什麼?」
不由自主的伸手抹了把冷汗,她現在這種溫柔得嚇死人的表情神態,打死他也不敢說實話。那段日子他一直是以口對口的方式對她進行餵食,偶爾會趁給她換衣時揩揩油而已,如果真的如實稟告,他想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