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驚慌失措,像是可惡的魔物已潛入他的左右,或許……這些事亦有可能是眼前的十方籬所做。
畢竟這些事情皆是自她回宮之後才發生的,若說是她所為,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
「你說,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我要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所以你故意嚇阻我的?」土御門突然如此說,雙眸瞪大如銅鈴。
「陛下……」十方籬失措地開口,沒想到他竟然會誤解她。
「你說吧,要怎麼做,你才會放過我?」他突地大喝一聲,看似已被這些事折磨得歇斯底里。「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該將你自伊勢神宮接回來,我就不該愚蠢地以為你一定會幫我,我應該要遵循上皇的命令,讓你獨自一人在伊勢到老,而不是召回你這個魔物,擾得宮裡不得安寧!」
十方籬無語,淚流滿面,想出聲解釋,卻已是哽咽地發不出聲音。
為何天皇要施以她欲加之罪?只因她是個半魔,他便認定這一切全都是她所為?她不明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必須讓天皇這般傷害她?
「你回伊勢吧,永遠都不要再回到宮裡,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像是失心瘋似的,土御門大喊著,引起殿下一群侍衛向前查看。
「陛下,請給十方籬一個機會查清楚,十方籬必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心如刀割,魂如咒散,儘管心痛欲死,她仍是不甘被按上罪名,她定要替自己澄清冤枉,必定要洗刷罪名。
「不就是你做的?」
「陛下,十方籬若是噬人血魔,早在來到宮裡之時,必定先噬陛下,然而十方籬並沒有這麼做,十方籬只真切地效忠陛下,請陛下相信。」她趴伏在地上,等待著天皇給她機會。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證明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沉默半晌,土御門慢慢地恢復神智,卻一步步地往殿外走去。「待會兒你便隨著侍衛到殮場瞧一瞧,查個明白,再稟報我吧!」
十方籬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悲楚莫名,不懂自己為何得受到這種侮辱,不懂自己得面對著他的悚懼……
***
「我不相信,真的難以相信……」
坐在轎子裡頭往回程走的十方籬,瞪大剔透卻無光的水眸直視著前方,失焦而木然,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著。
她到殮場去勘查屍體,卻見到一具具慘不忍睹、殘缺不全的屍體,但惟一的相同點是——這些屍體的心臟全都不見了。
由此可見,這件事確實是魔物所做,因為只有魔物才會挑選屍體上的部位吞食,而野獸則是會將屍體吞下,甚至連骨頭都不留。
但是在宮裡,她確實沒有感覺到妖氣,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甚至連結界仍是如她初設時的完美,毫無破裂漏洞,可宮裡確實有魔物入侵——一頭噬人的魔!
除了她自己,可以毫髮無損傷地進入結界之中的人……只有他……
她不願意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情,然而事實擺在面前,難道她還要欺騙自己,說他只是會飲人血的魔嗎?
他既會飲人血,那麼啖人肉又有何謂?
可他告訴她,他是不會噬人的,他只是需要一點人血作為他的食物,其餘的他並不需要……
謊言!謊言!這一切全都是謊言!
有太多的證據證明他的罪狀,擺在眼前的事實訴說著他即是兇手,無論她如何思考,仍是覺得他是惟一的兇手;因為只有他能夠肆無忌憚地進入她的結界,而每一個不全的屍體上頭,都有著他吸食人血所留下的傷口……
要她如何再相信他?
轎子倏地停下,她木然地下轎,失神的直往寢殿走去,每踏出一步,心頭益發沉重。
他那一雙孤寂的眼眸是假象,他那深情的告白是假的,惟有吸食人血是真的,而她卻於愚不可及地被他孤寂的眼眸所惑,愚昧至極地被他深情的告白所迷,天真的以為日子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明知道自己的命是恁地卑賤,她仍是無法停止幻想,無法不為自己尋找一個倚靠支撐搖搖欲墜的意念;然而所受到的傷害,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痛,而她還單純地以為,天下人皆會負她,惟有他定是不負她。事實上,她發現他是最殘忍與無情的……
為何要騙她?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騙她?
在她已無可自拔的愛上他時,才揭發事實的真相,才讓她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饒不了他,絕對饒不了他!她會讓他知道,他對她的傷害,她為他所背負的莫名罪狀,會引發她多大的憤怒!
她一步步的接近寢殿,繞過早已凋謝的櫻樹林,驀地想起那一日,驀地想起他難為情的靦腆模樣,卻只覺得心好疼、好疼,痛苦得像是靈魂已離開了軀殼,活生生地自肉體上剝離……
踉蹌的腳步快走出櫻樹林時,她沾染水霧的眸子卻模糊地見到他站在渡殿上,他的身邊尚有一個女人,而他正在吸她的血!?
他不是答應她,不再吸食她以外的人嗎?為何……
她腳步驀地加快,模糊的景象益發清晰,甚至清楚的可以讓她看見了那個女人便是少納言!
「住手!」
她暴喝一聲,瞪大凌厲的眸子。
再一次的事實證明,他一直是欺騙她的,他一直是欺騙她的……
第九章
「籬兒,你回來了?」
源拓朝抬眼瞅著她,古怪地看著她氣怒的小臉染上一抹嫣紅,心裡直覺得不對勁,隨即將懷中的少納言推到一旁。
「你不是答應過我,絕對不再吸食我以外的人血?」
十方籬水眸噙著怒焰,一步步地走向他,詭異的眼瞳乖戾地瞪視著他,彷彿兩人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他真的在騙她,真的在騙她……虧她已經打算要和他一塊兒離開這裡,和他一同遠走高飛,而他竟欺騙她、傷害她,令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逼得她不得已不親手收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