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隨你愛怎麼說,反正我就是高興,你管不著!
第一章
浴室水聲潺潺,聽起來像似隔在厚簾外滴答的雨聲。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開門走進昏暗的客廳,放下手中端的保溫鍋,刷地一把拉開窗簾,兇猛的陽光立刻灑滿四處。
「真是的,也不曉得打開窗簾,屋子那麼暗!」一邊喃喃嘀咕,順手收拾散放在沙發上的雜誌。
浴室門開,走出一個高大的男子,頭髮還濕漉漉的,僅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毛巾,露出結實的身材。
他手上抓條毛巾,漫下經心擦著濕漉的頭髮,猛見那婦人,雙手連著毛巾就那麼定在頭上,哎叫了一聲。
「哎!媽!」
可不就是他那個媽,黃氏徐夫人。
「做什麼那一副表情?看見鬼了是不?」徐母白了兒子一眼,對兒子那反應可不怎麼覺得受用。
「妳怎麼來了?」男人丟下毛巾,轉進臥室,換了白襯衫、牛仔褲出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過來?」
「來看兒子還要有理由?還要預先排隊預約?」徐母又白白眼。
「我不是那個意思。」真冤枉!「只是,媽,我不是小孩了,妳好歹也得給我個隱私吧!」笑笑地開玩笑說:「要是我正好沒穿衣服,光著身子在屋裡晃來晃去,那怎麼辦才好?」
徐母又白他一眼。
「少嘻皮笑臉,說些不正經的!」
「我再正經不過了。哎哎!哪個男人像我這樣?人家是把房鑰匙交給女朋友,可我卻交給老媽。太沒行情了!」
「你還說!」徐母抓住機會,來勁說:「上禮拜你陳姨帶她女兒過來,讓你回去一趟,你竟然連個電話也不打回去!再上個星期,王伯請吃飯,你又有事忙了……明威,你都快三十了,你劉姨家兒子比你小幾歲,都結婚生小孩了,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啊?!這是什麼?好香哦!」聽著苗頭不對,徐明威轉向那鍋保溫鍋,轉開話題說:「紅棗排骨粥?正好!」抓了車鑰匙,端起那鍋排骨粥。
「什麼叫『正好』?你在幹麼?」
「我有點事要出去。」
「出去?」徐母皺眉。「又要幹什麼去了?我跟你說,今天晚上王伯伯給他表侄女接風,他表侄女剛從美國讀完書回來,在『湘園』,請我們也過去,你別又失禮了。」
「我有事。」
「哪回你不是說有事!這回可由不得你,明威。」
「我真的有事。」徐明威沒借口硬找借口。「媽,平常我都有注意保持房子的整潔,妳實在不必三兩天就過來幫我收拾打掃。」
實在找不到像他這麼「孝順」的兒子,竟還給老媽鑰匙,讓她三不五時來「查勤」一下。
「好了,我得走了——」
「明威!」徐母叫住他。「媽跟你說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有有。可是我真的有事——」
「什麼事?你該不會又去找何家那個女孩吧?」
徐明威沉默不語。
徐母沉沉臉,有點氣急敗壞。「你又!明威,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跟何家那個女孩有任何牽扯,你怎麼老是不聽話!」
「我只是給她送個粥。」
「送什麼粥!」徐母仍沉著臉。「以前她還在唸書,她家那情況,看著怪可憐,給她送些什麼吃的,媽也沒吝嗇過。但何家搬走這麼多年了,她也不是小孩了,你還去找人家,像什麼話!」
「她一個人,三餐不定時,多少該補一下。」好不容易才逮到她,三不五時不去視察一下怎麼行!
「那是她的事!人家也不是小孩了,跟我們又無親無故,還輪不到你去照顧,替她操心!」徐母不滿。「明威,你都這麼大個人了,該懂得分寸。何家那女孩跟我們不一樣,少去招惹人家。找個正正經經的女孩,別給自己找麻煩。」
「媽,妳別對她有偏見——」
「媽能對她有什麼偏見?以前老何老是喝酒又好賭,把他老婆氣跑,丟下她,老何不會照顧女兒,我不是也給他們送些東西,省得她挨餓凍著?」
「對啊,媽不會看著人家挨餓不管對吧?所以我給她送個粥也沒什麼。」徐明威嘻嘻笑著。
「你還當她十三四歲!現在外出吃食那麼方便,你還怕她餓著了?」徐母卻繃著臉。「你陳姨說,你跑去找李嬸,打聽何家搬到哪裡……明威,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給她送粥。」徐明威仍是笑,笑容連口氣都輕描淡寫。
「然後呢?」
「然後?」他眨下眼,又笑起來。
然後她准趕他出門,他只好摸著鼻子回到研究室工作,或者腆著臉賴皮下去,就是賴著不走。
「這個,謝了!」他抬抬那鍋粥,在他媽還來不及再說什麼之前,他揮個手,長腿一邁,趕緊跨出門。
「明威!」徐母追喊到門口。徐明威早一溜煙溜到樓下了,一下子就不見身影。
「這孩子!」滿是懊惱。
不是何家那個女孩不好,她對那女孩也沒什麼偏見——或許有一點吧,可想想何家那情況,也是人之常情——但自己兒子的對象,當母親的總是比較挑剔一點。可那麼多的女孩他不挑,偏偏要去招惹何家那女孩,真是!
好不容易,兒子出國唸書拿了博士回來,現在在某學術機構任研究人員,算是立了業,接下來就該成家了。但親友介紹的那些乖巧、教養也好的女孩,他不是推就是躲,卻跑去打聽何家那女孩……
現在可好!徐母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也很多年沒見過何家那女孩了,不知她變得怎麼樣。但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想起何家那女孩,徐母不禁搖頭,眉結更松展不得。
*** *** ***
近看遠看,怎麼看,陽光下那棟怪胎似的公寓看起來,都有點陳舊。還沒到公寓前,在公寓樓外給那些奇怪的一盆盆看起來像雜草的植物澆花的旺嬸看見他,立即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