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我要你永遠待在這裡,讓我報恩。」取人一瓢、還人一鬥,這道理他懂的,至於要怎麼還他心裡有數。
「可是……」這不是挺怪的?
「你別再幹粗活了,待會兒下去,要管家到大廳等我,我有事要交代他。」觀仁偟淡然地道,恢復了一貫的溫文有禮,唇上甚至還勾著迷人的笑。
他懂她的心思,懂這個被拋在山野間、無處可去的孤女到底在想些什麼,他自然是知曉要怎麼幫她的;或許這個法子並不算好,但倒也不失為一個報恩的好法子。
「奴婢知道了,大人。」她不安地答道,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安排她。
「還有,別再自喚奴婢,也別喚我大人了,你是我的恩人,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要讓她在這個宅邸裡有點份量,他自然該給她一點特權,否則不消兩日,府裡的下人便又把她當成下人看待。
待他閒暇,他再來好好整頓這些不知好歹的下人。
「我知道了。」薛金荷有點不解地回答。
素淨的小臉上頭浮出一片惹人憐愛的紅暈,隨即轉身離去。她腰肢娉婷,款擺惑人,不禁令他看傻了眼,直到尋朝敦不識相地打斷他的綺思。
「你要怎麼安排你的恩人在這兒待下呢?」他笑問著。
很多事情他看在眼底,卻不多說,也不多問,橫豎這些問題全都交給時間安排便成,他毋須多說。
「我自有斟酌。」
觀仁偟語焉不詳的回應,心意卻已定。
***
「妾?」
初聽到這個消息,薛金荷仿若被雷劈中似的,震愕驚惶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瞠著一雙細長的眸子直盯著眼前的劉伯,仿若他是個三頭六臂的怪物一般。
「這是大少爺的意思,打今兒個起,你便住進北苑的東廂裡,聽候大少爺的差遣。」劉伯漠然地道,壓根兒不懂大少爺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雖說她曾經救了大少爺一命,也犯不著收她為妾吧!
先不談其他的,也不知曉她識不識字、懂不懂琴,光是憑她的長相,大少爺便可以置之不理。
「我——」
薛金荷急急想要解釋,卻被劉伯出聲打斷。
「大少爺正在北苑等著,你還不趕緊好生伺候著!」
劉伯精銳的眸子直盯著她,帶著一份鄙夷和輕蔑,讓她不由得低下了頭。
她懂得這些目光,她瞧多了也瞧慣了,心已不疼了。
她不是想要討一個名分,更不是為了貪圖觀府的財富而來,她跟著大人來到這裡,只是想要擁有一個棲身之地,為何在劉伯的眼光之中,卻充斥著教人感到悲哀的鄙薄?
她自有分寸,不會寡廉鮮恥地逾矩,更不會疑心妄想地想要欺近大人,她不至於傻得不知道自己的面貌。
但是,他們呢?
在這個觀府之內,他們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的呢?
或許這裡並不適合久留,也許她應該再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拖著蹣跚的腳步,她聽話地由中堂穿過迴廊走到北苑,怯生生地停在東廂房前,越超不前。
還是回去吧,甭再向大人辭別了,讓她孑然一身地回鳳凰山吧!但是大人對她這般的好,要她如何能夠不辭而別呢?這麼一來,豈不是顯得她小心眼。
還是說清楚好了。
薛金荷心裡猶豫不決,向前走了一步,不禁又往後退了兩步,卻突聞門裡頭傳來觀仁偟低沉悅耳的嗓音——「金荷,你還不進來嗎?」
她渾身一震,心跳如擂鼓,暗自做了吐納,再緩緩地、輕輕地開了門,怯怯地走到他的跟前。
「大人。」她欠了欠身。
「還叫什麼大人?」他低喝了聲,對於她的軟弱著實感到不悅。「過來我身旁,我不是同你說過了,你可以直接喚我的名字。」
他說得理所當然,但在眸底眉梢處,總是不經意地披露他不凡的身份,展現他不羈的霸氣,不自覺地刺傷了她;這是他始料未及的,畢竟他不是她,他永遠不會懂得她的自卑。
「可是……」她囁嚅了半晌,卻不知道該如何同他提起,偷偷地觀了他一眼,發覺他正感興味地睇著她,心猛地狂顫了下,終於鼓起勇氣道:「我不過救了你一命,公子實在是不必如此多禮。」
難道助人便得求回報嗎?
她從不作此想,更沒有從中獲取利益的打算,現下她希冀他能成就她的希望,別讓她再待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是非之地。
在山林中,聽慣了風吹落葉的聲音,聽慣了淙淙流水的聲響,看慣了滿山遍野的燦爛,熟悉了茅廬小舍的寧靜……現下突地將她帶到觀府來,她宛如被移植的野花,會枯萎在這多言的喧囂中。
「這不是多禮,而是我的希望。」除了這麼說,他不知道還能夠有什麼樣的理由能將她勸留在他身邊。「報恩自然是一定的,但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以身相許。」
「可是我不適合這裡。」薛金荷低聲反駁。
觀仁偟睨了她一眼,自然是可以猜出她的意思,打今兒個同劉伯談論過後,他大抵可以猜到,這觀府裡的下人們是如何看待她的。就因為他全都知道了,更是非要把她留下來不可。
「我說你適合,你就是適合。」這是他的結論。
在觀府裡,在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面前,她是退縮不得的,而且他也不允許自己的恩人遭到這種對待;尤其現在正是他忙得人仰馬翻之際,他給她一個名分,給她一些權力,好讓她在觀府裡有著不同的地位。如此一來,她就不用怕那群卑低的下人還敢拿壞臉色給她瞧。
為妾不是最好的法子,卻是最有用的。
「可是妾……」
薛金荷為此驚慌不已,她不會傻得不懂妾是什麼身份,不會傻得不懂妾要做些什麼事,但那些事她做不來呀!而且她也不適合,讓她當他的妾,只會丟了他的面子,不是嗎?
「你放心,我要你當我的妾,只是名義上的,我不會硬要你服侍我。」觀仁偟淺笑著,解決了她心中的疑慮。「你只消乖乖地待在這裡,我會差幾個婢女讓你使喚,你儘管放心地在這裡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