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曾淺日,穿著一身便裝,微低的鴨舌帽蓋住了他一半的臉。
「你可別吵到他喔。」坐在副駕駛座的人轉過頭來說道。
夏臨君又是一愣。副駕駛座上的小姐,是業務部有名的美人組長,有過幾面之緣,不過,她怎麼會來參加他們部門的健行活動?
夏臨君坐上曾淺日旁邊的空位,因為就只剩這個位子。
只聽那美女組長打趣道:
「偷偷告訴你們,你們主任有低血壓的毛病,現在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平常有什麼不滿想發洩就趁現在。不過,他的起床氣也很嚴重,所以有可能不成功便成仁。」她彷彿非常熟悉而自然地說出口。
她的風趣讓大家笑了出來,但夏臨君卻只是在想:為什麼她會知道這種事?
有個猜測在夏臨君心裡浮現,不過她並沒有那麼缺少常識地問出口。但是,得不到答案又讓她覺得小小地介意。
雖然只是很微小的程度而己……她悄悄瞄旁邊的曾淺日一眼,他睡得像死人一樣,動也沒動。
起床氣和低血壓嗎?一定要有某種程度的親密才能得知吧?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聽說,可是她曉得曾淺日怕女生哭而又喜歡吃可愛水果啊!但相形之下,她所擁有的,好像是那種誰都可以知道的事情。
為什麼她要這樣比較呢?昨天才得到的秘密突然變得毫無價值,不明白自己那種有點像是失落的心情從何而來,她只好轉移注意力。
同事們開始閒聊。他們部門老總在國外居住許久,似乎是這樣,大家認為老總很注重運動養身,而這也是老總每兩個月就提議大家一起到郊外走走的緣故。沒有什麼強迫性,不來當然可以,但由於老總是部門最高領導,聰明一點的人都不會直接拒絕,要不也會找些理由搪塞,之後就演變成這次不來的人,下次就要出席的輪流狀況。
不過也是主管身份的曾淺日倒是每次必到就是了。
說不定老總只是單純愛爬山呢。夏臨君不是很專心地聽著大家的談諸,後面的同事忽然搭在椅背上,偷偷地在她耳邊八卦道:
「其實前面那個業務部的汪小姐也常來呢,我們都覺得是因為主任的關係。聽說他們以前交往過喔。」
「……是嗎?」自己的猜測被證實了,但夏臨君只是這麼應道。
說不定……那個汪小姐也是跟老總一樣喜歡爬山而已啊。真奇怪,怎麼會有人能和曾淺日交往?她以為只有被虐狂才會對曾淺日有興趣呢。
望著前方業務部的美女組長,人家不僅美麗大方,談吐得體又有趣,渾身也散發一種自信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有被虐傾向。
「一點都不合適。真是太好笑了……」她從自己的小包包裡掏出一顆糖果,打開包裝吃下,自言自語評論道。
「什麼東西好笑?」
忽然聽到曾淺日的聲音,夏臨君嚇得差點跳起來,糖果險些直接吞下肚。她轉過頭。
「主任你、你醒了?」
「你們說話這麼大聲,我當然醒了。」剛睡醒的曾淺日心情果然很不好,臉色發白難看,被他這樣陰森森地一說,同事們個個傻笑帶過。曾淺日又瞥夏臨君一眼,道:「你幹嘛像看到鬼?」
因為她正在亂想一些關於他的很無聊的事,所以覺得有點心虛。
「主任,你本來是睡著的,突然出聲,我當然會嚇一跳。」她說得理直氣壯,眼神卻游移著。
「這有什麼好嚇到的。」曾淺日陰沉地說。她還沒來得及再回嘴,他就看向窗外,道:「到了。」
她順著他的視線,也伸長脖子,望見幾個大概搭別輛車先到的同事,站在登山步道的起點處。
因為是假日,所以還費了些時間找停車位,最後停在一個有點距離的地方;待他們停好車,同事們紛紛走過去,夏臨君才走到步道入口就已經開始流汗了,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人抵達。由於不能讓上司等,所以大家都早到了,老總則是準時出現。
人都到齊以後,大家邊閒聊邊進入登山步道。
一開始是短暫的平路,不過既然是爬山,當然會往上走,於是平路之後連接的是一段完全看不到盡頭的石頭階梯。
「不會吧……」天哪!夏臨君在心裡哀號。
看到同事們一個個往上爬,她又沒有理由臨場退縮,只好踏出已經變得沉重的腳步。才沒幾分鐘,她就逐漸拉大距離落後了。
老總明明有個圓滾滾的肚皮,平常還愛開玩笑說有顆籃球在裡面,但爬起山來卻跟飛的一樣快,該不會其實練過輕功水上飄吧。她累得亂想起來,老總身旁的那個汪小姐,也是一直走在最前面。
「哈哈,加油啊!」幾個同事經過她身邊時還幫她打氣。
夏臨君向上一看,除了階梯還是階梯。她只好趕快低下頭,眼睛盯著自己登階的雙腳,不再去猜測計算這條路到底有多長,這是最容易催眠自己的方式了。
想到以前唸書時的畢業旅行,老師也帶他們爬過山,當時老師站在高處一直說:「快到了快到了。」等他們爬到老師的位置時,老師又到了更遠的地方,還是同樣那句:「快到了快到了。」她只記得自己最後爬完了全程,卻也累得神智不清了。
呼吸開始加速,換氣變得困難,雙腿也酸痛起來,夏臨君抬手拭去額間的汗意,不禁想問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等你走到目的地,都已經半夜了。」
不耐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令夏臨君一呆,她回過頭,只見曾淺日就在她身後。
「主任……你怎麼在這裡?」她以為他和汪小姐一起走在最前面。
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們一起坐車來的,你有失憶症?」
「不是啦。」他弄錯她的意思了,夏臨君道:「我是說主任你怎麼走得這麼慢……啊,該不會你對運動方面很肉腳吧?」她壞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