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腳步,直到接近她們時才放緩了腳步,怕自個兒的情緒會因為匆忙的腳步而洩漏了。
畢竟她已經嫁作人婦,他不能做出不合宜的舉動壞了她的名聲,他只是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但是愈是接近,他就愈覺得她的氣色不佳,甚至連體態也顯得瘦刖。
「這是怎麼著?瓶兒,你又出錯了?」他試著讓聲音聽起來平穩一點,就如往常一般瀟灑。
登時,裘瓶靜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臉盆,像是逃命似地奔離現場,連回眸一眼都沒有。
尋朝敦微愕地瞪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頭百感交集,想不到她居然落荒而逃,仿若他是可怕的惡鬼一般。是因為那一夜之後,她無臉見他嗎?
「她是怎麼回事?」薛金荷有點意外她竟是如此的反應。
「甭提她了。」
尋朝敦故作輕鬆地與她交談,企圖掩去心中的落寞。
他忘了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事,竟然一聽到觀仁偲邀了一群花娘進觀府後,旋即衝進觀府,壓根兒忘了她到底想不想見到他。
或許在她的心底,她已經認定了觀仁偲是她的夫君,而他,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強要見她,反倒會讓她難堪,是不?
可她瘦多了,就連她的臉也多了一抹滄桑的痕跡,一抹教他心憐卻又不能大方疼惜的晦暗。
觀仁偲定是對她不好,否則她豈會消瘦?
還是因為觀仁偲請進了大批的花娘,她為情而傷、為情而消瘦?這麼說,她確實是因為愛著觀仁偲,才會為他感到傷痛吧?
是這樣的嗎?
他睨著薛金荷,想起她和觀仁偟之間,其實與他和瓶靜不同,至少他可以確定薛金荷對觀仁偟有意,觀仁偟亦對她有意,而他和瓶靜,只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她和瓶靜皆屬貌不驚人之輩,但她們的性子和觀府裡頭恃寵而驕的婢女大相逕庭,而瓶靜的脾性,又比她更加吸引他。
但是吸引又如何?終究只是疑想。
同薛金荷不著邊際的談著,只是輕描淡寫地詢問著她的想法,試圖引導她說出自個兒的心聲。
然而,就在這一來一往地對話之中,他卻眼尖地見到觀仁偲正站在東苑旁的穿廊上,不懷好意地睇著他笑。
「仁偲?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談。」
他喊了一聲,怒眼瞪視著他,才想要轉身同薛金荷辭別,卻發現她不知在何時便已離開,彷彿對觀仁偲亦無好感。
「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觀仁偲豈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但是他不一定要回答他的,是不?想要同他聊聊,還得看看他的心情如何,看看他想不想說。
「走。」
只見尋朝敦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中堂去。
很好,原本以為今兒個會無功而返,但老天終究是眷顧他的,不忍讓他再這麼痛苦下去。
***
「唉呀,你把我的手握得這麼緊,倘若我不識得你的話,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特殊癖好呢!」觀仁偲戲譫地睨著他,任他像是一陣疾風般帶著他東奔西跑,一點也不加抗拒。
「觀仁偲,我今兒個可不是為了要同你閒談而來的。」將他拉到中堂旁的穿廊,尋朝敦隨即甩開他的手。
可惡的傢伙,他原以為他不會虧待瓶靜,沒想到他居然背著瓶靜帶回一群花娘,放任著她日漸消瘦,就連氣色也比以往差上許多……這全是他的緣故,倘若不是他,她豈會如此憔悴?
「那你是來找我做什麼的呢?」
觀仁偲輕笑著,直往中堂走去;他可沒那興致同一個男人站在穿廊上閒談,況且來者不善,他不需要陪著他瞎攪和。
他喜歡跟便跟上,否則便作罷,他無所謂。
「你要上哪兒,我的話還沒說呢!」尋朝敦暴喝一聲,一個閃身,迅速來到他面前。
「我口渴了,先讓我喝杯茶潤潤喉也不成嗎?」他笑得連妖詭的眸都瞇起來了,繞過他的身邊往前走。「既然是要閒聊,自然得來壺酒,要不然來壺茶也不錯,你說是不?」
「你!」他瞅著他,緊握的雙拳背於身後。
倘若不是因為他,他又何必過得如此辛苦?倘若不是因為他一意孤行,他又怎會失去瓶靜?
他根本就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將她留在身邊折磨她?她一生命運多舛,為何到了這個時候,仍是無法快活地過日子?倘若是他的話,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她享受她應該得到的怏樂。
「尋大人,這兒可是觀府不是尋府,亦不是在朝中,你用不著在我的面前擺出官架子,我可不吃你那套。」他咯咯笑著,眸光幽邪。
語畢,觀仁偲隨即轉身走進中堂。
才踏進中堂,一群鶯鶯燕燕隨即飛奔而來,軟語呢喃充斥耳畔,軟玉溫香投懷送抱,觀仁偲笑得開懷。
「二少,喝茶。」
「二少……」
十多位花娘個個濃妝艷抹,偎在他身邊,一會兒遞茶,一會兒又遞上榛果,又是槌肩又是揉膀子的。
尋朝敦見到這一幕,頓時怒不可遏。
這算什麼?他已娶妻了,難道他全忘了不成?
隱忍在心中的怒氣就要爆開,順著熾燙的血液逆流,幾欲將他腦袋中的理智沖毀。
「好個齊人之福,連我瞧了都眼紅。」尋朝敦粗嗄地喃著,浮現腦海的皆是瓶靜哀怨的愁容。
「有什麼好眼紅的?尋大人不妨也到我這兒來,同享齊人之福。」他蓄意曲解他的意思,不擔心他是否會在觀府裡造次。「來吧!在這兒給你留了個好位置,還替你準備了個花魁,請大人笑納。」
觀仁偲笑睇著他,略薄的唇勾起戲譫的笑。
尋朝敦怒視著他不發一語,反倒是一旁的花娘看不出這兩人間的緊張氣氛,偎近了他,玉白無瑕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來回遊走。
那一張小臉粉雕玉琢,小手更是猶如凝脂般的柔嫩,和瓶靜的是大相逕庭,就連命運也是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