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知道了,謝謝。」
他安慰自己,好吧,這也算是「對我笑」。無視她的驅逐話語,繼續和她並肩走著,幸好她打定主意不理會他,不然他又要被驅趕了。
希望她會認真看待這令牌,過兩天他就得回京城,不知何時可以再來找她,要是這段時間她出了什麼事,他卻幫不上忙……
衛欣努力忽略身邊高大的身影,卻無法不去在意。對於他的心意,她心中不無感動,然而兩人一走完這段路,就不再相干,她如何能厚顏求助於他?
她以眼角餘光偷偷打量他,那好看的粗獷面孔在近午時分烈日的曝曬下洋溢著陽剛的氣息,飛拔的劍眉輕輕皺著,性感的薄唇微微抿起。
她瞧著瞧著,跟著他皺起眉頭。他在想什麼?好像很擔心?他合該是自信的、從容的,煩惱不應在他身上停留。
她下意識的抬手,想撫平他眉間深刻的皺褶,卻和他沉思的目光對個正著,一時之間,舉起的手僵在半空中,腦子也跟著僵滯——
他眼裡的驚訝讓她猛然清醒,紅霞跟著飛上粉頰。她連忙縮回手,頭垂得低低的。她在做什麼竟不知羞恥的想伸手去碰個男子?
東方靖看著她酡紅的臉頰,傻了。她對他有情?不是自己一相情願?
他欣喜的轉身凝望她。她低著頭,隱約可見她通紅的俏臉,連耳根子都紅了。
「我——」正要說出自己的心意,驀地遠方傳來的尖銳哨聲打斷了他。
「該死!」他低咒一聲,匆忙說道:「失禮,失陪一下。」語聲未落便閃身竄人樹林,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被茂密的樹林掩去。
衛欣尚未擺脫羞窘,就聽到他的低咒,看著他閃電般離去的背影,羞窘更如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她。
她用力深呼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看妳一個失神做了什麼!
他的厭惡是如此的明顯,不要再給自己找難堪了!衛欣!妳早知道的,不是嗎?她抬眼看看前方活潑俏麗的小晴,眸底滑過一抹失落……
*** *** ***
塗總管年約五十,圓臉配上瞇瞇眼,加上圓滾滾的身材,笑起來就像一尊彌勒佛,然而,此時他卻笑不出來。
他是東方家在此地一帶的事務總管,昨夜霍武傳主子之令,命他今日於此林中相會。
主子從未親自傳喚過他,更別說是密會了,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著實叫他驚懼不定,畢竟東方家的主子東方靖可是名震天下的商業霸主。
東方家的產業不下百種,從制鹽、冶鐵、採礦到飯館、酒樓、紡織、金樓、水陸運……幾乎無所不包,得罪了東方家,等於是給自己斷生計。
而主事的東方靖,善於謀略、精明多慮、行事果斷狠絕,商界無人能敵。他年紀輕輕就接掌家業,至今七年,不僅把原有的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還跨足書院、制紙、牧馬等產業,七年之間,東方家就壯大了三倍不止:時至今日,東方家的一舉一動無不關乎國家民生,其存在儼然成為國家民生之根本。
他藏身在粗大的樹幹後,緊張的等待主子的到來,久聞主子功夫了得,聽聲辨位自是彫蟲小技,隨時會找到自己的所在位置。
東方靖臉色陰沉的來到塗總管身前,狠瞪壞了他好事的塗總管一眼。他差點就可以跟衛欣表明心跡,卻被硬生生打斷,讓他好不扼腕。
他低醇的嗓音帶著錯失良機的不甘,「藥呢?」
塗總管必恭必敬的遞出霍武交給他的錦袋,「霍公子說裡頭附上了每種藥的效用和用法。」
「嗯。估虎城胡家狀況如何?」他實在很好奇衛欣用了什麼毒,讓幾十人在一夜之間全癱了。
塗總管一愣。主子問這個?不是要談生意?
「呃,據說是一種無人識得的毒,下在井裡,胡府用水全靠那口井,所以無一人倖免。入府看診的大夫少說也有十來個,就是沒人知道是何種毒,根據中毒者的症狀推斷,應是類似『軟筋散』的毒物。」
這事來得出奇詭異,傳得人盡皆知,繪聲繪影的流言甚囂塵上,甚至有人堅持他當晚曾見到張牙舞爪的精怪在胡家宅院出沒,簡直成了鬼怪故事,而眾人最終的感想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認為是上天在懲罰作奸行惡的胡家,轉眼間又成了滿天神佛的警世故事。
「跟胡家有仇怨的人趁機找上門,他們除了想辦法解毒,還得應付上門尋仇的人馬,亂成一團哪!」
東方靖陷入沉思。衛欣是善良,還是殘忍?留他們一命……讓他們嘗嘗眾叛親離的滋味,這跟他的行事作風倒有點像。
塗總管摸摸肥滋滋的下巴,「縣太爺面對廣大的民怨也不敢出面,我想胡家的衰敗是這幾天的事了。」
東方靖彈開袖上的枯葉,望向林外的官道,「派人盯著他們,我要知道他們的下場。」話鋒一轉,「京城的事辦得如何?」
「今天一早,霍公子說總堂的人已經查出屢次打劫我們商旅的主使者,是湖北的『雄風幫』。」可憐的霍公子一臉睡意,肯定是奔波了一夜。
「黃天祥?他和馬家關係不錯,查過馬家的動靜嗎?」
「總堂已經派人去查了,明天會知道結果。」塗總管掏出信遞給東方靖,「阮公子讓霍公子帶了信。」
東方靖展信閱讀,兩道濃眉漸漸攏在一塊兒。這下子,不馬上回京不行了,衛欣……唉!先安排好她的事再走吧!
「吩咐下去,我傍晚回京。另外,派人暗中保護跟我一道的衛姑娘,她的功夫不弱,小心不要被發覺。」
他臉上明顯的擔憂嚇了塗總管一跳。怎麼……傳聞中的東方靖從不願跟姑娘家扯上關係的,這會兒卻要人去保護一個姑娘?
東方靖無視他的訝異神情繼續吩咐,「每天都要跟我報告她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