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惱了,她不該停下來聽他這些不負責任的花言巧語。
「我怎麼?」感覺她的軟化,他支起她的下巴,拇指輕畫過她的唇。
「很抱歉……」她撇開臉,避開他仍教她心悸的碰觸。「我要的,已經不是你。」
馮子海的手僵在空中。
「十八歲,懵懂無知,你以為經過這麼多年,我對你還會有什麼感覺嗎?你不會自大到以為我該一直癡心等待你回頭吧?」章純縵說出更諷刺的話。
想起那段恍若行屍走肉,有體無魂的日子,她湧上苦澀。
為了忘掉一個人,必須將整段記憶全部抹去,包括在民歌餐廳那些朋友和快樂的記憶。
那是她活到十八歲,最開懷、最明亮的日子。
因為馮子海,她將一切都塵封了。
她怎麼可能因為他幾句話,就轉身投入他的懷抱?她恨自己內心一瞬間的動搖,更恨馮子海如此卑劣,將她赤裸裸的感情,任意玩弄。
他垂下手,不發一語。
的確,四年,太漫長的一段日子,是他想得太簡單,以為只要小縵瞭解他這四年來等待的心情,她會諒解他當初的離開。
但是,前提必須是——她還愛他。
她拒絕去看他眼中流露的痛苦,見他鬆開手,她硬下心,轉身離開。
馮子海立在原地,忍住不去追章純縵,現在的他,一片茫然。
他沒了信心,無法辨別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恨意,是如此明確地深刻在她的表情中。
他苦笑,乍見她時的欣喜,此時像被潑了一桶冰水,從頭涼到腳。
從口袋掏出煙盒,點了根煙,將白色煙霧噴向天空,他不禁要想,四年前的那個決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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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天週末假期的內心煎熬,章純縵帶著一顆昏沉揪痛的腦袋上班。
「那個男人是誰啊?」
「好像在等人欽。」
「不知道等誰……嗚……好幸福喔!那麼帥……」
聽見前方討論的低語,章純縵無意識地抬起頭張望,遠遠地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馮子海!
站在人來人往的入口處,倚著石柱,原本就白皙俊逸的臉龐,著白色上衣、米色長褲,欣長的身形在陽光照映下,熠熠發亮。
他漠然地凝視前方,全然不覺自己是多麼耀眼、多麼醒目。
就如第一次在雨中遇到他,那樣的落拓瀟灑。
章純縵的心,依然不受控制的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很快地,她掛上淡漠的面具,加快腳步從他身旁經過。
發現由遠處走來的章純縵,他的視線便牢牢地黏附在她身上,不過,當她面無表情地走過時,他並沒有叫住她。
才稍稍放下忐忑,章純縵進到辦公室,立刻察覺內部的氣氛低迷,下意識地看向坐在她斜對面的小喬,但是,小喬始終低著頭。
她感到沉重的壓力,卻也無力多說什麼,她只能怪馮子海,怪他輕易地攪亂一池春水。
一天的工作就在這種小心翼翼,每個人都避免去觸碰任何敏感話題的氣氛下結束,章純縵鬆鬆僵硬的肩膀,上班兩個月,從沒像今天這麼疲憊。
一整天,腦中不斷浮現馮子海的臉,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放下,沒想到他的再度出現,輕易地將她平靜的生活整個顛覆。
她該怪他的魅力驚人,還是怪自己的無能?
章純縵歎口氣,緩緩收拾桌面,步出公司,才走沒兩步,赫然停下。
馮子海仍倚在一早的那根石柱旁。
章純縵只愣了一下,在馮子海發現她之前便匆忙逃去。
她知道他在等她,但是,她不想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只抓緊手中的皮包,像後頭有妖魔鬼怪追趕般,沒命地往前跑,幾次撞到行人,匆匆丟下道歉的話,繼續往車站的方向跑。
她很害怕,害怕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又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但是,即使她不斷說服自己,不要心軟,她仍可聽見內心的一角,漸漸崩塌的聲音。
一連幾天,馮子海都站在相同的位置,看著章純縵低頭走進公司,看著她下班後快步離去。
他以沉默寂靜的姿態,安靜地守候,等待她願意停下來,給他一次機會。
整個行政大樓已經開始瀰漫一股八卦的耳語,大家紛紛猜測,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等的人是誰?
辦公室內,少數幾個隱約知道內情的同事默不作聲,怕傷了章純縵也傷了小喬。
章純縵終於決定,下班後,要跟馮子海說清楚。
時針緩慢地移動,章純縵一開始只是氣憤,要讓他離開,等到真正必須面對他時,才感覺到這是一件多麼艱辛的事。
一直熬到眾人離去,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仍舊彷徨無措。
大樓的守衛準備關掉電源,她不得不起身離開,拖著沉重的步伐,由四樓樓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邁出大門,迎面一陣熱氣襲來,她覺得喘不過氣。
掙扎著,慢慢轉動頸部,看到了坐在遠處石階上的馮子海,他手裡叼著煙,落寞地看向遠方的天際,那背影,寂寞得讓她心碎。
她的雙腳像是生了根,動不了。
四年前在餐廳角落偷偷看他、聽他唱歌的情境,那樣渴望見他又不敢見他的心情,鮮明地在她腦海中重演一遍。
只是現在,多了更多無法釐清的複雜情感。
像感應般,馮子海轉過頭來對上她的視線,他不起身,也不喚她,只是靜靜地,與她相望。
夜幕低垂,大樓的燈光一層一層熄滅,不知情的行人,數次中斷兩人的視線,待人影走過,他仍靜止不動,彷彿要化成一座雕像,恆久凝視。
她如石柱般立著,停在舌尖的是刻薄的話,內心卻激盪著苦楚與心酸。
她不明白,四年前,她來找他,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四年後,這樣的等待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