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牽絲攀籐」,就讓他體會箇中的奧妙。既然表面上不好得罪他,就繞個彎讓他碰壁,順便挫挫他的銳氣。
郝老爺打算讓韋皓天好好體驗上海商人拐個彎打人的本事,因此要管家去告訴韋皓天他正在講電話,請他稍坐一下。
韋皓天剛開始的時候,還很有耐心的等候。但一個鐘頭過去、兩個鐘頭過去、三個鐘頭過去,郝老爺都沒有接見他的意思,他終於知道怎麼回事。
很顯然地,這是在整他。
韋皓天緊緊握著雙拳。
郝氏父女一個樣,都看不起他,只不過一個明著跟他對干,一個是暗地裡放冷箭,但意思都相同,都不想跟他有所瓜葛。
很好。
韋皓天臉色鐵青地從郝家客廳的沙發站起來,恨恨地看著書房的門。
他會讓郝文強知道他的厲害,「牽絲攀籐」的遊戲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能玩!
「請轉告郝老爺,就說我受教了,告辭。」韋皓天二話不說,跟管家要帽子,就要離開郝宅,管家只得彎腰陪罪。
「不好意思,韋先生。」管家虛偽地陪罪道。「老爺這通電話真的非常重要,是有關於銀行的業務。」
有經驗的下人都懂得為自己的老闆開脫,這點郝宅的管家倒是表現得十分出色,看得出訓練有素。
「哼,叫他別忙了,再忙也忙不了多久。」韋皓天從管家的手中接過帽子,順便要他傳話。
「韋先生的意思是?」管家聽出他的口氣不尋常,連忙打探。
「沒興趣解釋。」他冷笑把帽子戴上,生氣的離開。
離去前他看了郝宅一眼,發誓一定要把今天遭受到的恥辱,加倍要回來,好好教訓郝文強那傢伙。
離開了郝宅,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銀行,打了一通電話。
「可以開始行動了。」他吩咐電話那頭的手下。「動作要快,手腳要俐落,我要讓郝文強那隻狗眼看人低的老狐狸,瞧瞧我的實力!」
掛上電話之後,他仍然餘恨難消,重重地捶了桌子一拳。
郝文強,你能囂張也只有趁現在了。
韋皓天此刻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刻都要來得陰沈。
*** *** ***
「沒有辦法嗎,老陳?我只需要二十萬元周轉而已。」
「……」
「真的有那麼困難嗎?你生意做得這麼大,連個二十萬元都調不出來?」
「……」
「好,我知道了!我不求你,這總行了吧!」
用力掛上電話,郝文強捧著頭髮疼,不曉得怎麼度過眼前的難關。
銀行的資金缺口需要一百萬元填補,銀行目前的現金,不要說一百萬,連十萬元都不到。如果有哪個較大的儲戶,隨便提個幾千元他都吃不消,更別提供常態性的放款業務。
「中陸實業銀行」這幾年的狀況其實很糟,而且幾乎已經糟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沒錯,「中陸實業銀行」設立得很早,其設立的時間,幾乎跟「中國銀行」一樣早,大約都在1912年上下。
「中國銀行」創立的時間是1912年,「中陸實業銀行」是1914年,中間只差了兩年。郝家的前身是華人買辦,所以才有雄厚的資金創立銀行,但畢竟是華商銀行,跟外商銀行的實力還是有一段距離。
他好不容易才熬過了早期的競爭期,一路支撐下來,卻又碰上前年的華爾街股票大崩盤,把他十幾年來打下的江山,一夕吃光。現在的郝家,甚至是「中陸實業銀行」早已是空殼子,只是外表撐著好看,內部就像被白蟻蛀蝕一樣支離破碎。
他不該將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的!
郝文強不斷地責備自己。
他不該為了填補原先的小缺口,而將大部分資金轉進華爾街做賭博性的交易。但話又說回來,誰會料想得到三年前華爾街的股市還那麼熱絡,會在隔年的十月二十九號突然間崩盤?在那之前,他還從華爾街股市獲取鉅額利益,突然間,他變得一文不名,負債纍纍,不得不到處調頭寸。
失策,真是失策!
原先只是想彌補資金缺口,怎麼曉得會一路沉迷,越玩越大,最後終至招來滅亡的命運?
叩叩叩。「董事長。」
調不到資金已經夠頭痛了,秘書這時偏又不識相敲門,讓郝文強的心情很不好。
「什麼事?」他沒好氣的問秘書。
「韋皓天先生打電話來,請問您要接嗎?」秘書在門外畏懼的問,多少感受到他的怒氣。
「韋皓天,他又想做什麼?」郝文強愣住。
「不曉得,只說有要事找您,請您無論如何都得撥空接聽他的電話。」秘書答。
有要事找他,會有什麼要事?眾所皆知,他們不和。他看不起韋皓天的出身,韋皓天則是瞧不起他的守舊迂腐,兩人完全八竿子打不著邊。
那麼……是為了那天讓他等了三個鐘頭的事嘍!他為了那天專程打電話找他?也不對,那已經是一個禮拜前的事,若真為了這件事跳腳,也早就跳了,不會按捺到現在。
郝文強左思右想,怎麼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只得要接線生把電話轉進來。
「好,我接。」他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要事」找他。
「郝老爺子。」電話接通以後,韋皓天先禮後兵,首先開口問候。
「韋先生。」郝文強也來個禮貌問候,只不過口氣冷多了。「你該不會是來向我興師問罪,那天讓你白等三個鐘頭的事吧?」
「我沒那麼無聊,我這個人是很看得開的。」韋皓天不遑多讓的冷笑,還沒開始談正事,就先過招。
「那最好。」郝文強冷笑道。「我還擔心你是因為這件事特地打電話找我,根據管家的說法,那天你似乎很不愉快。」
「心情是不怎麼好,不過我不會因為一件小事,就借用你的時間,我有更要緊的事。」要緊到令你跳起來,韋皓天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