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不能永久,有好的個性才能教人永遠懷念,郝蔓荻總算瞭解這個道理,因為她已經開始懷念莉塔娜了。
「妳不要再開口說話,我等會兒馬上請醫生過來看妳,妳好好休息。」看見莉塔娜這個樣子,又經過和她一番長談,郝蔓荻一瞬間長大了不少,開始懂得體恤他人。
「答應我,妳一定會主動找皓天交談,把你們彼此的心結打開。」莉塔娜堅持郝蔓荻一定要跨出這一步,不然她們今天的交談就沒有意義。
「我……」郝蔓荻不確定自己能否跨出這一步,就如同莉塔娜所言,她也是很會保護自己的人。
「你們之中一定要有人妥協,皓天不會是那個妥協的人,妳必須主動出擊。」若將愛情比喻成一場戰爭,先出擊的人不一定吃虧,有時也會收到意外效果,她真心希望他們兩人能夠幸福。
「我──我答應妳。」莉塔娜說得對,她要主動出擊,弄清楚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謝謝妳,我好高興。」她好高興終於能在離開人世之前,幫忙最好的朋友,也不枉她和韋皓天長達五年的交往。
「我才要謝謝妳,謝謝妳肯──嗚……」到最後,竟然是郝蔓荻抱著莉塔娜嚎啕大哭,生病的人反倒比她堅強。
莉塔娜輕拍郝蔓荻的背看向窗外,衷心希望這個冬天能夠趕快過去,春天再一次來臨。
第十七章
入夜後的上海燈紅酒綠,少了白天來去匆匆的人群,換上的是一批又一批的尋歡客,悠閒地穿梭在上海各個有名的紅燈區,景象或許不盡相同,但一樣熱鬧。
「好久不見您了,王董。可把我給想死了,快請進……」
相對於另一頭的花花世界,位於法租界這一端的高級住宅區,就顯得安靜許多,甚至安靜得過火。
「老爺,您回來了。」
偌大的韋公館,寂靜無聲。
韋皓天剛從公事房回來,為了華董選舉,他和四龍們從早討論到晚,一直到華燈初上,他們才從熱烈的討論中脫身,各自回家。
他一回到家,就直接往二樓的房間走。但他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先打開郝蔓荻的房門,並且毫不意外地發現到,她並沒有在裡面,大概又去參加派對了。
他苦澀地笑了笑,罵自己傻。明知道她不可能在家,卻總忍不住要進去她的房間看看,該算是這場婚姻的後遺症。
婚姻走到他們這一步,正常人早就離婚了。
韋皓天悄悄地把門關起來,歎氣。
問題他們都不是正常人,一般正常夫妻會坐下來說話,互相討論到底哪裡出了差錯。但他們別說是討論,就連靜下心看對方一眼都成問題,更遑論瞭解。
搖搖頭,走到另一扇房門前將門打開,韋皓天納悶洋人上流社會的夫妻關係是怎麼維持的?難道真的像蔓荻所說的,各睡各的、各玩各的,只要表面維持和諧,私底下要怎麼翻臉都可以?這真是太可怕了。
韋皓天懷疑自己能有適應上述生活的一天,在他的想法裡,夫妻本來就該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該死地連個面都見不到,這算什麼夫妻?
然而,他錯了。
當他打開自己的房門,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影像,就是他的妻子。她正穿著白色睡衣,背對著他面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蔓荻……」他好驚訝她居然在家,而且還在他房間裡頭等他。
「你還要瞞我多久?」
只是她的話教他一頭霧水,摸不清頭緒。
「蔓荻──」
「你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請你統統說出來!」不要再跟她玩捉迷藏。
「妳到底在說什麼?」一見面就指責他隱瞞她,他根本沒有什麼事情騙她──
「我已經見過莉塔娜了。」
郝蔓荻這句話讓韋皓天完全呆掉。
「她要我鼓起勇氣,跟你問清楚,你為什麼愛我?」她只知道他不計代價非得到她,可始終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他一直不肯告訴她。
「我以為妳不在乎。」他不是不肯告訴她──或許其中有這麼一點點成分。但她的表現讓他沒有辦法開口,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我可能不在乎嗎?」郝蔓荻反問韋皓天。
「蔓荻……」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郝蔓荻,以為他聽錯了。
「你是我的丈夫,我有可能不在乎嗎?!」她氣他老是自以為是,逕自將她歸類或私下判斷。人也會改變,她就已經改變了,難道他看不出來?
「我真的以為妳不在乎。」他苦笑,看不出來她哪裡改變了,老是動不動就跟他冷戰。
「那都是騙人的。」她終於承認。「因為你始終不肯打開心扉,我只好也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不然我會傷得更重。」
「蔓荻……」
「我真的很在乎你。」她不甘心的表白。「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這樣。我喜歡沒有牽掛的自己,尤其討厭每次當你說我是你用錢買來的女人的時候,還得佯裝出堅強和不在乎,其實我的心已經受傷。」
「蔓荻!」
「你聽見了嗎?我在乎你!」想到過去那些日子所受的折磨,她心痛得都流下淚來。「我該死地在乎你,可是你卻──」
她接下來的抱怨和哭號,都倏然沒入韋皓天寬闊的胸膛之中,成了最無力的指控。
韋皓天難過地擁抱著郝蔓荻,萬萬沒想到,傷害他寶貝的人,竟會是自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得一直親吻她的發頂,喃喃說抱歉。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是他不夠坦白傷害到她,他們才會如此痛苦。
「不能完全怪你。」她埋在他的胸膛招認道。「莉塔娜說我們兩個人都太會保護自己,沒有人願意跨出第一步,所以她才要我鼓起勇氣。」
莉塔娜不失為一個有智慧,同時也是最瞭解韋皓天的女人,他很高興能擁有她這樣的朋友。
「我跟她沒有什麼。」直到此刻,他才能告訴郝蔓荻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