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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外頭下著稀稀落落的雪水,刮著刺骨的寒風,而破茅屋裡頭生了盆火,燒得屋子暖烘烘的。
褚劍兒坐在依舊昏睡的君絕五身旁,抬眼看著花了一個下午修補好的屋頂,慶幸今兒個這是教村人幫忙弄好,要不今晚可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她斂眼瞅著他略微蒼白的美顏,不禁又蹙起眉。
他要昏厥之前,對她說了一些話,雖說那聲音彷彿是自牙縫中擠出般的微弱,但實在是貼得太近,教她不想聽見都難。
她……絕無可能聽錯,卻十分不解,他到底是怎麼識破的?
長這麼大,從沒人識破她的身份,為何他會發覺?難不成他趁她睡著時對她毛手毛腳?但不可能啊,她可不認為他有興致對她上下其手,況且,他那時傷得那般重,相信他也沒本事對她胡來。
再者,他有著一張教女人又愛又爐的美顏,如此美得不可方物,美若神祇般的男人,豈會對她起邪念?
倘若會,她還得感謝他呢!
長這麼大,還沒有任何男人對她動過邪念哩。
但若是他……說真的,她一點都不會討厭,絕對會比先前要嫁的那個男人好,啐,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這念頭一起,她隨即收回視線,拍了拍額,唾棄自個兒不知羞的心思。
照顧他這一段時日,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了。不知道砸她婚事的人已經上哪兒去了,她居然在這兒過起悠閒日子,還修補起屋頂……都二十好幾了,眼看著就要出閣,迎親隊伍居然被砸,害得她被遣坐回頭轎,倘若她不找到肇事者要個解釋,她怎麼對得起爹娘?
儘管對方是個病癆子,是看在她的命硬想要沖喜,才決定要她這媳婦的,而那病癆子原本真是有機會成為她相公的,現下卻被砸散了姻緣。
她原本就不看重這姻緣,但她看重在後頭忙碌,幫她張羅大小事的爹娘。
回頭轎一事,肯定是傳回爹娘的耳裡了,不知道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總之她是無顏回去見他們了。
唉,明明是喜事一樁,怎會無端端地變成這個樣子?
真不想再想起這件事,索性當作沒出嫁也沒回頭轎,她現在只要將君絕五照顧好,待他傷好,她乾脆去游江南算了。
可……江南如此之大,得要先游哪兒呢?
而且若是不給爹娘半點音訊的話,豈不是要教他們擔憂,這可不是為人子女該做的事,但要她提筆修家書,簡直是要她的命哪!
她斂眼思忖得忘我,壓根兒沒發覺有雙深沉的黑眸直睇著她的背影。
突地,君絕五毫無預警地探出手,往她的腰際一勾,隨即將她拉入懷裡。
褚劍兒微詫了下,然而卻乖乖地任由他拉進懷裡,抬眼瞧著他。
「你醒了?」不錯,看來……傷應該不是極重才是,要不他哪來的力氣拉她入懷呢?
「現下是什麼時候了?」他啞聲道,拉起被子往她身上蓋,側身往她的頸邊窩。
就是這氣味,就連睡夢中也不放過他,教他自極深極沉的睡夢中醒來,天曉得他渾身乏力得緊。
「都已經快要一更天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褚劍兒有些忘情地直睇著他。
「不了,我想要再睡一會兒。」君絕五含糊道,大手環過褚劍兒的腰際,不忘拉起她的手圈在他的腰上。
「可你也沒喝藥汁……」這妥當嗎?
今兒個她趁他昏厥時,拉開他的衣襟查看,發現他的胸口上頭有一大片的瘀傷,上回並沒有看見,肯定是她今兒個跌撞在他身上造成的,雖說是沒有內傷,但這瘀傷倒也是挺難受的。
她有點內疚,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屋簷竟如此不牢靠,居然教她給踩垮,好像她有多重似,她的身形、重量自然也多些,撞在他身上肯定疼,然而他卻什麼也沒多說。
「你今兒個要昏厥之前同我說了些什麼?」褚劍兒差點忘了這件事。 「待我明兒個睡醒再說。」君絕五微惱含糊地道。
「可……」這事兒能等嗎?
打從她救他至今,她幾乎是夜夜與他同眠。倘若他明知道她是姑娘家.卻又邀她共寢……他到底存的是什麼心思?這可得說個分明啊!
褚劍兒斂眼瞅著他,卻感覺到他均勻的呼吸,不禁教她氣結。
她不相信他對她有非分之想,再者,她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但不管如何,她就是要個說法,絕對要他說清楚不可。
第七章
好熱啊……這是怎麼著?明明就已經近年關了,怎麼可能會覺得熱?
可不知道怎地,總覺得一片漆黑的夢境裡,有一束極為灼熱又亮白的光線,不偏不倚地投注在她的身上,教她渾身發燙得緊。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這裡到底是哪裡呀?
她拼了命地拔腿狂奔,然而那一束光線卻彷彿早已粘在她身上,儘管她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夢境裡跑得東碰西撞的,也依然甩不開。
好熱、好燙,這道光束就這般肆無忌憚地照射在她臉上……不要……這到底是什麼啊?她已經長得不美了,倘若這光線在她臉上燒了起來,她往後要怎麼行走江湖?
她現下都已經無家可歸了,倘若再連臉皮都不保,要她上哪兒去才好?
心頭因驚懼顫跳得快要停止,然而那束光線似乎沒放過她的打算,不斷地貼在她的臉上,最後,居然停留在她的唇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份揪心的熾燙,灼熱得教她心慌意亂,教她……
「啊!」 沙啞的驚吼聲劃破現實與夢境的界線,將她活生生地抓回透著濕冷寒意的茅屋裡。
褚劍兒瞠圓大眼,瞪著蓋在身上的被子,看向四面牆輕喘了一口氣。
「只是作夢……」還好、還好!
「做了惡夢?」旁邊有人輕聲問。
她猛地回頭探去,見君絕五好整以暇地側躺托腮睇著他。
君絕五一手撐起身子,另一手則是抹去她額上的冷汗,不禁微蹙起眉。「到底是做了什麼夢?怎會教你冒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