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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我明白,符揚,一切突發狀況到此為止,絕對不會再失控下去。」

  兩人互視一眼,確定彼此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珍恩會在第一時間調回英國,以後不能再插手跟他有關的事務。

  珍恩眼中珠淚亂轉,「符揚,你太過分了!你明明知道我──」

  「妳小聲一點,沒聽見家裡有人要睡覺?」他想說的話全說完了,擺手送客。

  符揚天生就是個自我中心的男人,所思、所見、所愛只有他想思、想見、想愛的人。他從不覺得有必要為不關心的人浪費時間,也完全不會去在意對方的感覺。簡單地說,即使珍恩今天受刺激過度去自殺跳河什麼的,他既不會傷心也不會掉淚,更不會有愧疚感。他只會覺得這是一個蠢女人做的蠢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符揚的個性就是如此,儘管看起來冷漠寡情、自私自利,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卻也不給任何人虛擬的希望,或吊人胃口以滿足自己的男性虛榮。

  他心裡只放成萸一個人之後,便不會再分給其它女人。

  送走了客人,他來到成萸床前,靜靜看著她的睡顏。

  她無意識地翻身側躺,露出肩膀附近雪白的膚光,臉頰泛著淡粉色的紅暈。

  符揚輕悄地躺上床,從背後將她擁進懷裡。那熟悉的柔軟,與溫暖的香氣,幾乎讓他滿足地歎息。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與她相擁而眠的感覺。他是成萸的第一個男人,成萸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他想起她小時候綁著兩根辮子,每次被他捉弄後就淚汪汪的可愛模樣;想起她人前溫馴如貓,人後實則讓人蹦到牙疼的倔強脾氣;想起她少女時期,水眸汪汪嬌顏嫩紅的美態。想到他們的相識,相識,和最後的別離。

  想最多的是,他如何全心全意地愛她,她卻只是為了欠他們家的情而不得不委屈相與。那種強烈的絕望,將他的情感與尊嚴徹底粉碎。

  他是成萸的第一個男人,成萸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她是他生命裡最大的用心,也是生命裡最大的失敗。為此,他曾瘋狂於各種男女關係,只想將她在他生命裡屬於「最初」的那份印記抹去。每每他以為自己成功了,夜深入靜時,卻又覺得無比的失敗。

  荒唐的生活並未為他帶來遺忘和快樂。於是,他轉而將自己孤立起來,往形而上的世界尋求答案,但那個世界也無法滿足他。

  最後符揚終於明白,「成萸」不是一個問題,無法為她安上任何解答;「成萸」是一個現象,一旦發生了,便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牢牢附著,無法用任何道理解釋,無法讓任何人取代,無法以任何手段排除。

  於是他放棄一切追索,回到自己應該過的生活。

  直到她再度出現為止。

  他想到珍恩,想到自己對師父心愛的ど女有多不耐煩。當初成萸巴不得離開他,是不是也出於同樣的厭惡和無奈?

  原來,他才是那個和珍恩同病相憐的人。

  符揚無聲苦笑,溫柔凝視懷裡的佳人。

  「妳這個笨蛋……」

  想到剛才區區一個珍恩就鎮住她,他不禁憐惱。全世界的人都克得了這個女人,她只不怕他而已。話說回來,他全世界的人都克得住,偏偏奈何不了她,豈不是更沒出息?

  成萸嚶嚀一聲,下意識轉進他的懷中,像多年前的每個夜一樣。

  即使心裡不愛他,她仍然眷戀他的體溫,他是不是應該感到滿足呢?

  他想起之前曾經隨手翻到的詞句──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這彷彿是他對成萸的心情。他總是纏繞在對她的嗔愛別離裡,久久不能醒。

  但是,若真的能醒,他想醒,願意醒嗎?

  他媽的明明不是當聖人的料,幹嘛把自己搞成了個癡情種子?這輩子真失敗!

  輕歎一聲,符揚的低語,在濃沉靜謐中,如夢散著──

  「我那麼愛妳,妳為何不能愛我呢?」

  第十一章

  我那麼愛妳,妳為何不能愛我呢?

  我那麼愛妳,妳為何不能愛我呢?

  我那麼愛妳……

  妳為什麼不能愛我呢……

  成萸望著櫥窗外的行旅,怔怔地出著神。

  珍恩事件已經過去兩個星期了,可,現在她仍不時會想起那個午後的一場夢。

  夢裡她和符揚回到了往日,他有時是那個欺負她的惡少,有時是溫柔多情的公子,但是,夢裡的他溫柔的時候多,凶人的時候少,和她對兒時的記憶完全不同。

  突然間,一片灰色濃霧襲來,全世界都消失了。

  她惶惶不安地在霧色裡獨行,口中直叫著:符揚、符揚……

  霧色越來越濃,隱約間,一聲輕歎,像極了他的聲音,然後便是一句低啞的:我那麼愛妳,妳為何不能愛我呢?

  那個傲性的符揚才不會說這種話,所以她相信這句話只是夢境的一部分而已,讓成萸覺得心慌的是,夢中的她含淚大叫:不是的,符揚,我──

  然後便醒了……

  醒來之後,出了一身冷汗。夢中的自己想說什麼呢?

  不是的,符揚,我──?

  我什麼?

  成萸輕歎一聲,揉著額角。本來以為自己擺脫了過去沉枷,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過活。這次重逢,卻掀起太多的記憶,太久遠的心情。

  或許她不是擺脫了任何事,她只是把它們推到一個角落,上了鎖,不再去想,便當一些複雜的情緒已不再存在……

  叮鈴叮鈴,門上的風鈴響起,那個才出現兩周就把她平靜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走了進來。

  在咖啡桌上畫圖的小戴倫,一見情敵出現,立刻戒備起來。

  「快兩點了,該走了吧?」符揚直勾勾盯著她,眼裡根本沒有那個三尺小人兒。

  「老闆娘還沒回來,我再等她一下。」

  男人那意氣昂藏的樣模,帶給她一陣莫名地意亂。

  繡品墊布的那個案子,最後做了一點更動。符揚一個完整的作品包括有著刻印的雕像本身,以及一張以高級印泥和宣紙印出來、經符揚親手落款的印畫一份。少了其中一部分都會減損收藏品的價值。這次符大師做出了裁示,他想以純白絲綢取代以往打印的宣紙,絲綢邊緣便以手工刺繡綴上同色系的淡雅花紋。屆時展出時,會將打印好的絲綢裱框,隨著雕刻物一起展出販售。而那些幅印樣用的繡花絲綢,自然是她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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