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殺人習慣。」翠袖嗯心的嘟囔。
風中遙遙傳來金日的暴烈笑聲,那樣豪邁、那樣冷酷,袁紅袖根本沒聽到翠袖的話,愈看愈是激動,幾乎想直接從窗口跳下去看仔細一點。
「好厲害、好厲害,我從沒見過比姊夫更厲害的人了!」
「我早說過了不是,但你們都不信。」翠袖咕噥。
「信了、信了,我信了!」袁紅袖興奮地大叫。「超厲害,姊夫一個人對好幾十個人耶!」
戰鬥圈裡,金日的身形宛如幽靈般左右迴旋穿掠,像一溜影子似的無法捕捉,不時暴閃出漫天奪目冷電,那樣凌厲地以山崩地裂之勢進射開來,劍鋒劃破空氣的黥耳聲尖銳地撕扯人們的耳膜,周圍的敵手頓時驚叫著四散蹦躍逃開,有人兩兩相撞,有人跌趴在地上,好不狼狽。
「我崇拜姊夫!」袁紅袖驚歎。
匆地,她們身後的門砰一聲打開,她們反射性地回頭望去。
「趟大哥,於大哥,你們也來了!」翠袖驚喜的歡呼。「咦?」
黃希堯四人連半個字都沒吭,一把捉住她們就定。
監於翠袖姊妹倆的輕功都不怎麼樣,便由黃希堯與傅康一人背負一個,趁所有人都在碉樓前戰得如火如茶,他們從村寨另一頭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往東俄洛方向疾掠而去。
直奔出四、五里路之後,黃希堯突然停下來,把袁紅袖交給於承峰。
「無論他怎麼說,我都得回去接應他!」話落,轉身奔掠回去。
其他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他已不見人影,翠袖一回過神來,即捉住趙青楓的手,焦急的、不安的,不是她的眼睛厲害看出什麼不妥,而是她的直覺。
「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趙青楓猶豫片刻。
「金公子他……他幾乎是拖著老命跟我們一起追來的,出發沒幾天就開始發高燒,瘧症也復發了兩回,但他硬橕著不肯停下來休息,現在他的身子早已橕過頭了,天知道什麼時候會倒下去……」
「你亂講!」袁紅袖忿忿地反駁。「姊夫明明那麼厲害,他一個人對幾十個人還游刀有餘呢!」
「那是他拚著一口氣非要救出你們下可,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趙青楓泛起苦笑,「他說得沒錯,只有他有能力把所有人都引到一處,好讓我們乘機救出你們,我們……」他慚愧的垂下目光。「誰也沒辦法。」
拚著一口氣?
又來了,他為什麼老是要做這種事呢?
拚盡最後一口氣,只為了救她!
「所以你們……」翠袖瞠大眼,心腔子緊縮得陣陣發痛,痛得她幾乎不曉得該如何呼吸。「你們就丟下他一個人在那邊拚命?」
趙青楓不敢拾眼看她,翠袖再望向傅康與於承峰,責詰的目光是那麼尖銳。
「是他說救出你們才是最重要的呀!」於承峰狼狽的為自己辯駁,「而且他也說,他有能力自己脫身,我們……我們只是按照……按照他的話……去做……」話愈說愈無力,愈說愈小聲。
「夠了!」傅康按住他肩頭。「我也回去接應他,你們先趕到東俄洛吧!」
「不!」翠袖陡然拔尖嗓門大叫。「我不去東俄洛,我也要回去!」
「可是……」
「我一定要回去!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回去!」翠袖發了瘋似的尖叫嘶吼。
「聽見了沒有?我一定要回去!一定一定要回去!」
從沒見過她如此任性、失控,叫聲中充滿了無盡心痛、惶急與恐懼,於是,傅康下再多言,默默背著翠袖轉身奔回來路,趙青楓也背起袁紅袖跟在後面,於承峰怔仲地佇立原地好半晌之後,方才苦笑著追上去。
現在,他終於明白翠袖為何是選擇金日而不是他了。
*** *** ***
碉樓前,雙方仍在激戰。
但金日的攻勢很明顯的減弱了,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不停的嗆咳,胃部劇烈翻攪,好幾次都差點嘔吐出來,灰敗的面龐上冷汗涔涔,眼下的烏黑更深,臉色愈來愈枯槁、愈來愈萎頹,而敵方的攻勢相對愈來愈強,一波接一波的輪番攻擊,愈來愈使他招架無力。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全都殺了他們!
但此刻的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光是想牢牢抓住長劍就已經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又如何去殺了他們呢?
眼下,他只覺得好疲憊、好虛軟,只想倒下頭來好好睡上一大覺。
但不行,現在還不行,他必須再橕下去,橕不下去也得硬橕下去,無論如何,他必須橕下去,起碼得橕到翠袖被安全救走為止,屆時,他才能夠倒下頭來好好睡上一大覺。
匆地,他發現又有一人加入戰圈,但那人的攻擊卻不是對他,而是他的敵人,他不覺睜大眸子看去……
是黃希堯,他回來幹什麼?
狐疑間,但見黃希堯在打鬥中伺機倉促地對他點點頭,當即明白黃希堯是來通知他翠袖已然安全被救走,他也可以設法脫身了。
翠袖安全了!
這個訊息在他意識中一落實,頓時,緊繃多時的心情驟然放鬆下來,就在這一瞬間,他腦海中猝而呈現一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做什麼?環顧週遭都是人,他滿心困惑。
他們想幹什麼?殺他嗎?為什麼?
他不解,嗆咳著,步履開始凌亂不穩,虛飄飄的身子也在左右搖晃,雙目神色是一片空茫迷離,手中劍雖仍在揮灑,卻愈來愈遲鈍、愈來愈無力,從來下覺得一把長劍竟是這般沉重,沉重得他幾乎抓不住……
不,他已經抓不住了!
低下眸子,他怔愣地望住掉落地上的長劍,卻無力去拾它起來,徐緩的,他抬起臉,想要看清四周的狀況,但兩眼望出去已是一片迷濛,除了隱隱約約可以瞧見正前方那個敵手臉上那一抹邪惡又得意的表情之外,他什麼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