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十五,最得當今天子寵愛的女兒,美麗的公主朱傾城,正忿忿不平地在屋內踱過來轉過去,一襲燦爛耀眼的銀絲繡線、鳳尾長裙隨著她步子的款移,不斷地流洩著銀燦耀眼的光輝。
「傾城哪!」
屋裡十來個宮娥加太監都受不了地直閉眼,卻因怕遭公主怒火波及,誰也不敢吭聲,只有她生母——端坐於椅上的懿妃娘娘——敢開口。
只見懿妃扶著額,苦著臉,「你就行行好,別再這麼沒頭蒼蠅似地走來走去,看得人眼花撩亂,眼冒金星了。」
朱傾城聽話的止步,但她轉過身將雙臂交環胸前,美麗的杏眸裡火勢依舊。
「別怪我!既然你們每個人都想搞得我不舒服,那麼我也只有拖著你們,大家一塊痛苦了。」
「囡囡呀!」
懿妃娘娘眉頭深鎖,柔聲喚著女兒的小名。
「沒有人想讓你不舒服的,不論是娘或是你父皇所正在做的,哪一項不是在為你著想?」
朱傾城火惱的揪著發,「不讓我睡覺,每天派著一群人守著我、看著我,整天用提神藥灌醒我,吵吵鬧鬧,一見我閉上眼睛就敲鑼打鼓,這叫做為我好?」
這種好,天底下有誰受得住呀?
「那是因為囡囡啊……」懿妃嗓音裡滿是無奈,「在這將近一年的時光裡,只要放任你睡沉下去,好幾回都要睡到十天半個月才會醒,更別提上一回你所創下的驚人紀錄了,四十八天!你整整昏睡了四十八天!」
「你睡熟著,讓人怎麼叫也叫下醒,嚇得娘得找人以針砭灌藥方式維繫著你的氣息,更嚇得娘天天垂淚守在你床邊,摸著你的呼吸,就怕一個不小心,失去了娘的囡囡……」
娘只生了你一個,你若不在了,那叫娘該怎麼活下去?
母親後面的話沒說完,但甭說朱傾城也知道她娘的意思,見懿妃邊說邊紅了眼睛,她心一軟,火一消,偎在母親身旁,撒嬌著推蹭著人。
「母妃呀,傾城早就跟您說過,是您和父皇瞎操心了,女兒什麼病都沒有,只是嗜睡了點,嗜睡並不是病,老祖宗不也都說,能吃能睡就是福的嗎?」
「再能睡也不能夠一倒頭,就睡上十天半個月的嘛!」做母親的毫不認同。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您和父皇就照舊過您們的日子,只當傾城是跑出去玩、散散心了嘛!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就算不灌湯藥不施針,女兒也不會死的。」
一個「死」字再度嚇出了做母親的兩泡淚水,尖聲嚷著:「娘才不要!」
懿妃在用力抹去淚水之後,強迫自己硬下了表情。
「只一回就快被你給嚇死了,娘絕不允許還有下一回。女兒,你聽話,你父皇已經請來了世外高人為你解決這個問題,在此之前你就再忍耐一下,先暫時別睡了。」
「什麼暫時?」
朱傾城垮下臉,忿忿不平地又開始踱方步了。
「這一回你們已整整五天下許我睡覺,人家真的好困、好困、好想睡,明明御醫都已經打過包票,說我面色紅潤、脈象正常,根本就健康得不得了嘛!」
「那是因為他們本事不夠,找不出毛病來!」懿妃瞪眼,「沒有一個正常人會一睡著了,就是十天半個月不醒的。」
「好,那就算他們個個是庸醫,但您也不能任由父皇去胡亂找些江湖術士來對我扎針、試藥、亂做試驗呀!」
「那也是沒辦法的,傾城,良藥苦口,你得忍耐。」
「不要!不要!你們可以嚷著不要!那我也不要!」朱傾城噘高豐潤的櫻唇,「這半年來那些江湖術士給的臭藥,吃得我生不如死,迷迷糊糊,就怕最後我的死因不是因為沉睡,而是鉛丹中毒!」
「乖女兒!」懿妃起身定近女兒,伸出柔荑握住女兒的纖肩,一臉心疼,「那些針呀藥呀的,紮在你身上,痛在娘心裡,但為了讓你盡早康復,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我不要!我不要!」
朱傾城發蠻了。
「我再也不要配合了!我、只、要、睡、覺!」
知道女兒發起蠻時,只吃軟不吃硬,於是懿妃軟語懇求了。
「聽娘的,再試這一回就好,這回不同了,那些經常行走於江湖的廠衛管事們都說了,說這男人本事極高,在江湖中還有個『鬼王』的封號。」
聽見這話的朱傾城,只是將紅濫濫的嘴唇,給嘟得更高了點。
「敢情父皇和母妃是將傾城給當成了鬼嗎?竟然還得出動『鬼王』來壓陣?」
「不是這樣子的,傾城!」懿妃急急解釋,「『P鬼王』只是他的稱號,他不單會捉鬼,舉凡妖神狐怪、家宅不寧、蔭屍作祟等等,他都能有辦法可治。」
「可笑!」朱傾城冷哼一聲,「不論他再多添幾個『王』字在名頭上,還不是不脫邪魔歪道、蒙騙瞎混的本質?和那些滿口怪力亂神的江湖郎中,又有什麼不一樣?」
懿妃輕歎一聲,「有沒有差別你得自個兒試過了之後,才會知道。」
朱傾城暗暗咬唇,心念一動。
「好,母妃,女兒就再聽您一次,再試這鬼王一試,而如果這一回連那叫『鬼王』的男人都改變不了女兒嗜睡的體質,求您和父皇就行行奸、鬆開手……」
她一雙美眸中有著盈盈的渴求及疲憊。
「讓女兒好好地、快樂地睡上—覺,日後也任由著我睡,千萬千萬別再管我了。」
懿妃蹙緊眉心沒敢點頭,因為事關重大,最後卻不得不在朱傾城那「你若不同意,我就誰也不見!」的威脅之下,無可奈何地點下了頭。
阿彌陀佛!諸神諸佛齊保佑!
無論如何也要讓這一回的診治成功呀!
懿妃娘娘在心底不斷地暗禱。
第三章
在諸多太監及宮娥的層層環伺陪同下,懿妃與朱傾城在鳳儀宮裡,接見了曲無常及洛離。
朱傾城高坐於堂上,隔著層層的白色紗帳,她冷顱著站在堂前,有著一頭銀髮,雖是儀表不凡,臉上表情卻帶著玩世下恭,笑得有些討人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