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我的話?」芝兒神經兮兮地指著少良。「潘少良,有一天你碰得頭破血流時可別怪我沒先通知你,我說的話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實!」
「謝謝你對我的關心,葉小姐,」少良搖搖頭。「我和李穎只是朋友,我相信不會頭破血流的!」
「我知道你不會信,哪有老婆來講丈夫閒話的呢?」芝兒誇張地歎口氣。「但是,思烈是為她才和我分居,也為她而回台灣,我絕不騙你!」
」不論是真是假,相信與我——沒有什麼關係,」少良神色有些變。「我說過,我和李穎只是朋友!」
「潘少良,你可別以為我安了什麼壞心啊!」她忽然說:「我這個人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絕對不想破壞你和李穎的感情,真的!」
「我明白的!」少良很有風度地笑。他心裡卻在想,思烈那種男人中的男人,怎麼會娶了這麼一個太太?
「而且我來的最大目的——」她擠擠眼,笑得促狹。「我對你好奇,一定要看看你!」
「你開玩笑,葉小姐,我只是個平凡的醫生!」少良搖頭。遇到芝兒這種人,真是有理說不清。
「真話,」芝兒拍拍他的手,站起來。「即使你只是個平凡的醫生,能擁有李穎那樣的女朋友,你已是不凡!我走了,耽誤了你好多時間,下次請你吃飯,再見!」
也不等少良回答,大步地走了出去。
少良不能相信,芝兒這麼來一趟是為了好奇?為了想見見他!所謂李穎的男朋友?
護士文小姐又探進頭來,少良阻止她再讓病人進來,然後又拿起電話。
無論如何今天不找到李穎他不死心。
接電話的是李穎那和藹、慈祥又親切的母親,她好像聽得出少良的聲音。
「少良,是嗎?」李穎母親說:「你等一等,穎穎剛從書房出來,我讓她來接電話!」
少良長長地透一口氣,他終於找到了李穎。
「李穎!」電話裡傳來李穎輕快、開朗又灑脫的聲音。「潘少良醫生?」
「又來了,連名帶姓還加職業的稱呼,是不是要招我入急診室呢?」少良帶笑地抗議著。
「媽媽說你打了十萬次電話來,有急事?」李穎似乎心情出奇地好,說話也愉快又幽默。
「前幾天答應你去看電影,結果有手術要做,現在有空,是不是該補請?」他說。
「這幾天輪到我沒空了,」她說:「我又進入『戰鬥』狀態,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寫稿!」
「那一本《陌上歸人》?」他問。聲音有絲特別。
「別告訴我你也在看這篇小說!」她叫起來。「潘少良,這本小說你不許看!」
「為什麼?登在報上誰都能看嘛!」少良說:「那個女主角有熟悉的影子,有人說是寫你自己!」
「開玩笑,我沒有自戀狂,為什麼寫自己?」她還是叫。「答應我。別再看了!」
「我做事不喜歡半途而廢!」他說。頗有深意。
」好,你若再看就別再見我,」她說:「哪有醫生無聊得去追連載小說的?」
「威脅我嗎?」少良笑了。「到底是不是寫你自己?怎麼緊張成這個樣子?」
「隨你怎麼說,」她沉默一下。「你還沒有說找我做什麼?只為看電影?」
「我們至少一星期沒見面了,是不是?」少良說:「而且——李穎,你一定猜不到誰到我醫務所來過!」
電話裡一陣短暫的沉默。
「葉芝兒?」她問。她是極度敏感的人,她竟能一口說出芝兒的名字。
「你是怎麼猜到的?李穎,」少良忍不往嚷著。「你知道她要來?她告訴你的?」
「我能猜到,是因為我瞭解她!」李穎淡淡地。提起芝兒,她連喜怒哀樂都沒有了。
「那麼你能猜到她為什麼來?」少良感興趣地。這兩個出色的女孩子之間,到底有些什麼?
「自然不是生病!」她肯定地說:「她一定因為好奇而來看看你,而且——說了一些話!」
「說了一些話!」少良輕笑。「李穎,我以為你剛才在我辦公室外面!」
「我這爬格子動物惟一的長處是想像力豐富!」她有些自嘲。
「李穎——」少良猶豫半晌。「韋思烈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指你們——三個!」
「他的事我不清楚,你該問他!」她否認得一乾二淨。「你該知道我不喜歡理別人的事!」
「葉芝兒說——他們分居了!」少良說。
電話裡一下子就靜下來,靜得連呼吸聲也沒有了,李穎——還在聽電話嗎?她怎麼了?
「李穎,是不是我說錯了話?」少良開始不安。
「不是,」李穎聲音很冷靜,而且很遙遠,很激烈。「看來你這做醫生的還真知道不少事!」
「你——別誤會,剛才葉芝兒說的,絕不是我有心探聽別人隱私!」少良尷尬地說。
「她說的自然不只這麼一點,是不是?」李穎冷笑。「只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選了你來說!」
「李穎——」少良急得滿手是汗。
「她有權說,你也有權聽,」李穎大概真是在生氣了,她的聲音依然平靜,語氣卻——冷酷。「嘴和耳朵是你們的。我希望的是——請你下次不必再對我複述!」
「李穎——李穎——」少良的心直往下沉,他是無辜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他只不過隨便說了兩句,李穎真是如此地在意?這在意——是否又太落痕跡?「如果我說錯了,請原諒我,我以為——」
「你沒有錯!」李穎冷然地說。
少良呆怔一下,懊惱和悔意令他真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子,他從來不是這樣婆婆媽媽的人,剛才他為什麼要對李穎講那些芝兒說過的話?他原可不提的,他是壓抑不往心中那絲酸溜溜的醋意,是嗎?是嗎?他在忌妒了。
忌妒?他愕一下,那表示他對李穎——他已經陷了下去,是不是?
「李穎,你等我,我馬上來!」他又喘氣又流汗。「我當面跟你解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