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什麼是天外飛來橫禍——
就像車頂驟然爆裂開,銳利的刀鋒驚險的劃過他胸口,然後波及到車前的擋風玻璃。
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碎裂的玻璃砸得司機一頭一臉,受驚之餘,方向盤打歪,車頭幾番亂竄狠狠的撞上停車場其他車輛,碰撞聲響,力道之大,有的車高高彈起,還翻了兩圈又摔回來……
「老……老闆……」一陣金星亂蹦,頭暈腦脹,司機眼睛吃力的睜開,看見的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年輕老闆正扯著他的胳臂將他拉出車外。
要死了,他才從其他分公司把這位年輕大老闆載出來,之前公司千挑萬選挑上有二十年開車資歷的他,為的就是這位主子的安全。
現在出事了,怎麼辦?
「能動嗎?」椅墊上到處是散了一地的碎玻璃,車門也變形扭曲,頂蓋幾乎去掉一半。
是誰這麼胡來,會要人命的。
「你自己──」
「不要管我。」嗓音低了幾分,自有一股威嚴。
司機遲疑了下,連滾帶爬的爬出車外,沒命的往前跑。
這只是電光石火間的事。
下一瞬──
車身輪胎傳來重物壓上去的晃動,車頂上站著一抹窈窕的身影。
武士刀亮晃晃的刀身在日頭的光線下映出刺眼的白光,不及細看,刀氣又來,
顯然,使刀的人毫不掩飾想殺他的決心。
他輕巧的向後翻躍翻轉,避過凌厲的一刀。
四下無人,唔,這殺手真會挑時間。
再躲過一刀。
黔驢快要技窮了。
要是命大,也許能等到司機去叫人來──要是她的刀鋒太鋒利,那麼,就要有被剁成泥醬的心理準備了。
女殺手穿著短皮褲,襯得她臀形線條優美,露趾涼鞋將她圓潤好看的趾形完全表現出來,如雪的美腿,黑背心貼著高聳的胸脯,婀娜多姿的身材混雜著異國風情的五官,無可挑剔的花容月貌,亮麗得叫人不敢直視。
她真的很美,從髮絲到腳趾都散發著光芒,無一不美,但是,水汪眼裡的殺氣……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妳是誰?」
他什麼時候得罪這一號人物,別說印象,他到香港不到一星期,危害自家人都還不是很有時間,她又打哪來的?
聽到這話,女殺手面色鐵青,掌中的武士刀晃得厲害。
「小春∼∼不,春日踏青,有種再把剛剛的話說一遍。」
「我最討厭人家連名帶姓叫我,還有,誰允許妳叫我那種噁心小名的?」這女煞星打哪冒出來的?莫名其妙挨刀,還一副跟他親暱的樣子。
拚命搓胳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他們有熟到可以叫小名的地步嗎?
「你這死人頭,有種就否認到底,我看你要裝作不認識我裝到什麼時候?!」她氣炸了,恨不得撲過去咬他。
「像妳這麼美麗的小姐我要是認識一定有印象,不過,我也相信自己的人格,我說不認識妳就不認識。」
桃花,半路蹦出來的,艷遇嗎?看她手裡那把精光迸射的武士刀,唉,這種艷遇未免太激情,難以消受美人恩呀。
肚皮傳來的刺痛,讓他皺了下修長的眉。
磨刀的女人,嘖,毀了他的手工西裝,可惜說,這是他滿喜歡的顏色。
「我要殺了你!」
「這種話不用重複那麼多遍,妳已經做了。」指著皮肉綻開處,那把刀割起肉來,的確……超痛。
她說到做到,倩影撲縱過來,輕盈間可見她的武功底子渾厚,要沒有十幾年的努力,是難有這種成績的。
我劈我劈我劈劈劈。
春日踏青抱頭鼠竄。
他已經挨了三刀,別再來啦……
「你這始亂終棄的王八蛋,讓你嘗嘗我太平海家的賦然流刀法,我就不相信你認不出我是誰來!」
這王八,一副她是陌生人的表情。
她又不是蟑螂,有這麼惹人厭嗎?
他們……明明∼∼幾天之前還是情人啊∼∼
「慢著,妳砍人都沒理由的嗎?」
看在他吃了一刀的份上是不是該可以要個說法?
「我再問你一次,你知道我是誰吧?」
「妳喔……」
看她眼神要丟過飛刀來,不敢不正經,可是,「妳是妳爹地的女兒,有兄弟姊妹嗎?如果有,也就是他們的姊妹嘍。」
她嬌斥,「廢話連篇!」
「小姐,妳很誇張,我總共才說了四句話。」
少女忍無可忍,眼眸含淚。「算我瞎了眼被你的花言巧語騙了。」本來垂下的刀子又高高舉起。
春日踏青躲來閃去,刀風在耳邊咻咻呼嘯。
「小姐,妳保證妳的神志清楚沒有亂栽贓,沒有認錯人,也沒有忙中有錯嗎?」
然而她的刀法亂了。
臨陣殺敵,心煩意亂絕對是不可取的。
她看起來有點不對。
她的神情認真,當他忙著一路否認的時候,她像是受到更大的打擊。
但是,逃命去的司機叫來了大批的保全和警察。
她錯過最早殺人的時機了。
刀尖在距離他眼眉兩公分的地方插入水管,削去他一撮發,她沒有順著刀勢橫切向他的臉,反而在髮絲飛散的當時抽出武士刀,怒瞪那張有著美人尖的娃娃臉男人。
「春日踏青,你為什麼可以隨便的忘記一個人,為什麼?」她的聲音有股難言的傷心。
她把頭低下,以一種叫人頭皮發麻的方式瞅著他。
她看見,看見男人單薄又細長的眼沒有絲毫對她的感情,也,不見心虛愧疚或是任何看見她後應該有的反應。
她筆直的視線久久沒有離開,兩人僵持著,呼吸交纏,久到他的救援已經快包圍住他們。
「妳看清楚了吧,我是那個拋棄妳的男人嗎?」也不知道是跟老天借了膽還是壓根沒神經,這節骨眼還從容字若的開口。
她咬住唇,狠狠地,然後淒然一笑,隨即像是知道自己失態,下垂的雙肩又馬上挺直。
那種倔強跟脆弱交織的美麗,真正攫住了春日踏青的眼。
好像他真的作了過份的事。
沒有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她翩然退開,不再看一眼,足蹬堆積在停車場上的廢棄木板,借勢躍上屋簷,絕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