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走吧,我會讓你走,你也得放我走。」
一直說不出口的告別,而今必須說出口,如果一定要分離,那就由她來做決定吧。
他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轉過頭驚問:「妳不唱了?不可能,妳的夢就是站上舞台,妳可以沒有愛情,卻不能沒有舞台。」
他之所以要走,是不想絆住她的腳步,因為他太瞭解她,當她知道他的病情,一定寧可放棄歌唱,全心全意地陪他面對。但如果她自己放棄了歌唱,他的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她搖頭。「或許你不如想像中那樣瞭解我。」
她的夢究竟是什麼?是活在舞台,甚至也死在舞台嗎?沒錯,唱歌是她的最愛,但她也是個普通人,她需要愛和被愛,否則她將枯萎褪色,再也綻放不了光芒。
為何他不能明白這道理?莫非他當真把愛情當成誘餌,讓她心甘情願留在星空娛樂?不,她不相信,兩人之間有過的溫柔,絕非她一廂情願。
只是她不懂,他到底在逃避什麼?他怕的是她或他自己?再進一步有這麼難嗎?
「別拿自己的夢開玩笑,失去歌唱,妳還有什麼?」楊振邦篤定她不會放棄,他最大願望就是圓她的夢,只要她能快樂,他毫無遺憾。
孫雨綾卻只想反問,除了唱歌,她還有什麼?
但是罷了,他不會懂,他始終都不曾懂她,於是她不再回應,眼神轉到窗外,看雨比較平靜,看他只會心亂。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變得如此遙遠?楊振邦默默望著她,那側臉就像當初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孤獨中帶著點迷惘,難道這些年來,她不曾真正快樂過?
「多保重自己。」說完這話,他邁開腳步離去。
頭痛正在不遠處等他,今晚想必會是個無眠的夜。往後的日子裡,少了撫慰他靈魂的歌聲,他將有如行屍走肉,事實上,他的心將遺落在此,帶也帶不走。
只是他寧可做個無心的人,卻不願耽誤她的終身幸福,從一開始他就不該靠近,卻因私心的愛而克制不了,現在該是他為她著想、還她自由的時候了。
孫雨綾很想關住耳朵,卻清楚地聽到腳步聲遠了,賓士車開走了,終究他們還是分別了,他的人還是離開了她的視線。
一股淚意湧上眼角,她幾乎要大叫出聲喊他回來,張開了嘴卻發不出聲音,只好化作一聲歎息,消失在漸冷的夜風中。
窗外下起雨,故事的開始和結束都是在雨天,她該因此感激,雨聲可以掩飾哭聲,可以告訴自己,之所以看不清楚這世界,是因為雨滴,而不是淚滴……
*** *** ***
告別後,楊振邦開車來到那老地方,適合看夜景、看星星,但此刻傾盆大雨,什麼也看不清。
停下車,他打開車門,默默走到山崖邊,任雨水打在臉上和身上,如果能因此洗去他的自責、他的痛苦,他願意一直這麼淋著雨。
七年前,他沒辦法看她淋雨不管,怕傷了她的嗓子,硬要她上車,還帶她回家過夜。
七年後,他獨自站在雨中,回首往事多少點滴,不知那一夜究竟是對還是錯?他們的相遇是該被祝福或被怨恨?如果她不曾遇見他,或許無法成為大明星,卻可能擁有平凡安穩的幸福。
是他剝奪了她愛上別人的機會,自私地霸佔了她的人和心,到頭來卻不能給她承諾,這算什麼?
抬起頭,他選擇讓雨水更徹底的洗滌過,他是有罪的,他是無情的,所以他活該要受這份苦。
只願老天保佑,將他此生僅剩的快樂美好,都轉移到他所愛的女人身上吧……
*** *** ***
分手後,孫雨綾讓自己投入演唱會和新專輯,每天忙得像個陀螺打轉,行程滿得快要爆炸,才不會有空胡思亂想。
本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但失戀不如想像中簡單,原來心痛過後還是會痛,一陣痛平息後,另一陣痛又來襲,如同浪花拍岸,永不止息。
總期待手機會在午夜響起、期待大門會忽然打開,但這一切都不曾發生,楊振邦像是消失在空氣中,除了偶爾聽工作人員說起他的事,而今她跟他已無任何交集。
如此過了半年,她以為自己掙脫了往事,只有歌迷和舞台是她的歸宿,男人和愛情都是無所謂的。
誰知忽然間,她被一場小感冒打倒,原本她健康得像個鐵人,現在卻虛弱到不想恢復。
她已經三天沒去錄音室了,儘管新專輯的進度超前,幾天不工作也沒關係,但這情況太反常,身為經紀人的胡婉姿,當然不可能忽視。
第四天下午,胡婉姿出現了,帶著花束和水果,仍是那笑盈盈的模樣。
孫雨綾坐在窗邊發呆,聽見腳步聲也不轉頭,反正會自己進門的只有兩個人,不是楊振邦就是胡婉姿,而既然楊振邦已許久不見,會來探望她的自然是胡姊了。
「阿綾,妳怎麼樣?感冒好點了沒?」胡婉姿摸摸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反而太冰涼了些。
孫雨綾雙手抱住膝蓋,歎口氣說:「我好累好累……」
胡婉姿坐到她身邊,像個大姊姊安慰她。「好好休息,很快就會恢復了。」
這張溫柔的臉,孫雨綾已經看了好多年,總是給她鼓勵和關懷,如今她卻閃開視線,百般困難的說:「胡姊,很抱歉,我想我唱不下去了……」
「什麼?拜託別嚇唬我!」胡婉姿臉都刷白了,相處多年來,她從沒聽阿綾說過這種喪氣話。
「我說真的。」
胡婉姿腦中飛快尋思,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雨綾倦怠?上次的亞洲巡迴演唱會,可能真的太緊湊、太密集了,此外專輯已錄製兩個多月,製作人殷傑是以難搞出名的,也難怪雨綾會有所反彈。
「休個假吧!我幫妳安排去紐約遊學怎樣?還是妳不想唸書的話,去澳洲的農場生活一陣子,什麼事也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