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麼多年來,他仍是找不到原因,難道……他真的是魔?
他不相信八王爺府中的謠傳,反倒信了自己府中駭人的謠傳。
李禎的遭遇看似與他相似,然而卻又大不相同,至少她是在八王爺的安排下,才會落得如此命運;可他不一樣,他甚至在毫無理智的情況下殺了自己的爹娘。
「公子?」
清幽的香氣伴隨著焦急不已的聲音傳入石泫紜耳中和鼻息間,令他不禁睜開赤紅的眼眸睇著身旁的人。
李禎!?
「公子,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李禎纖細的手揪著他的袖角,卻無法拉起他跪倒在黃土上的挺撥身軀,只能焦急地凝著清澈的水眸看著他。
原本她是不打算出現在他眼前的,畢竟只要她在八王爺府出現,不管她再多說什麼,都會讓他對她的身份起疑,可她卻沒有辦法無視於他的痛苦。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可從他踉蹌的身影看來,她直覺他病了。
可現下瞧起來,似乎又有點不一樣。
「你怎麼會在這裡?」石泫紜驀地閉上魔魅赤紅的眸,再睜開時已不著痕跡地掩去殘留在眸底的椎楚,展現在她面前的是他習於表露在他人面前的放蕩不羈。
她終究忍不住跑了出來,是不,
那麼,他方才見到的人影果真是她了。一個未曾習過武的人怎會像他這般擁有絕佳的眼力?甚至在黑暗中,他仍可以在暗沉的河底找到昏厥的她,這些事又該怎麼解釋?
可惡!他不該在這當頭還緊抓著這個思緒不放,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讓她看出端倪的;可他偏偏無法遏抑這澎湃的思緒如洪水般向他襲來,控制不了這蝕心化魂的椎楚。
她仿若神祇般令人不敢褻瀆,而他則像極了在水面中的倒影,是光的另一面,是躲在神祇下的魔魅。
「我……你先別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反而是你……」李禎早已管不了那麼多了,倘若真顧慮那麼多,她又怎麼會跑出來?「你到是底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疼?還是病了?」
還好她夠聰明,得知他要上王爺府,這幾日便守在王爺府裡;要不然她怎能發現他的異狀。
「你別管我……」石泫紜近似嗚咽地吼著。
力量在身體深處蠢蠢欲動著,他不懂自己為何會在這當頭爆裂出這股力量!但他卻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宣洩這無以解釋的力量,他痛恨他人用詭異的目光看著自己!
想必她亦是一般,是不?
因為遭遇太過相似,遂對她,他有一份難以釐清的憐惜;可是不能再放任這份憐惜衍生出其他的感情,否則……
「公子?」
見他的臉色倏地變成嚇人的蒼白,李禎隨即四處張望,而後奮力地拉起他,拖著他鬆軟無力的身軀掩人更隱密的角落裡。
「你放開我!」石泫紜微惱地吼曝。
為何她偏偏在這時候出現?他不想讓她看出他的異樣,更不想讓她發覺他的狼狽,可悚懼卻不斷地伴隨著體內的力量衝擊著他的心;他驚懼倘若再這樣下去,有一天他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怕有一天,他會在不知不覺中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不能娶妻,尤其是她。背負這樣的宿命已是一種悲哀,倘若他日真讓她死在自己手中,他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的!
「公子,你別掙扎,先讓我帶你到我房裡休息一下,你一會兒就會好了。」
李禎哪裡放得下他?只見她使出全身的氣力,倔強地拖著他往後院走;儘管氣喘吁吁,她仍是執拗地拖著他。
「你……」
石泫紜才要斥責她一番,卻發覺自己體內的力量在霎時消失無蹤,那種幾欲令他窒息的悚懼也不知何時停止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泫紜突地站起身子,瞪視著自己的雙手,雖仍有點微顫,但他可以感覺到如岩漿滾滾而來的詭異力量又退回身體的某個角落裡。
他從未發生過這種情形,也從未成功地壓下那股力量。
瞬地,他想起自己自從遇上李禎後,曾經發作過兩次,但兩次卻都沒有釋放過力量,而且他已許久不曾發作過了……難道這是因為她?
「公子,快,到這邊來!」
李禎未發覺他已可以行動自如,仍是死命地拉著他往後院去,絲毫未察覺他正睜著一雙疑惑不已的眸子盯著她,不斷思索著。
第七章
「公子,你好點了嗎?」強行將石泫紜推倒在自己的床榻上,李禎像只忙碌的麻雀在房裡四處走著;一會兒抱出被子,一會兒又倒茶水,一併遞到他面前。
可是當她終於停下忙亂的腳步站在他面前時,卻發覺他只是一逕地瞪她。
半晌,石泫紜仍是不語。
李禎有點羞赧地斂下水眸,不懂他為何要這樣看著自己,卻又突地想到他方才才拜訪過爹,而這兒是王爺府,她卻帶著他理所當然地走入無人看守的後院……她不禁思忖他是否看穿了她的身份。
倘若他知道自己是妖孽,他會不會和他們一樣遠離她?
念頭甫上心頭,隨即夾帶著難喻的椎楚襲上,痛得她無措地閉上眼眸。
她是個妖孽,怎麼要求他伴在她身邊?他一定會逃的,是不?
這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了,沒有人會願意待在妖孽身旁,他終究會在發覺她的真面目後離開她的,可他是她在被人冷落了十年後,第一個遇見的人、第一個對著她笑的人、第一個擁抱她的人……或許是移情作用,或許是被這深鎖的後院給逼瘋了,但她真的不想離開他。
這念頭是恁地強烈,而她卻不願意阻止。
「公子,你怎麼了?」李禎怯怯地試探問他。
「馭祥公主,隨便帶個男人進你的閨房,難道你不覺得不妥?」石泫紜淡笑著,卻帶點嘲諷,不似往常的溫柔。
她是一個被關在後院十年的公主,可以說是獨自過了十年與世隔絕的生活,在她掙脫這個牢籠往外飛之際,任何一個對她好的人,她都會如初睜眼的雛鳥般認定了母鳥,一輩子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