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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離開西獄後,他的心情輕快不少,他閒散著回到房間時,在廊廡遇上了姊姊。

  「睡不著?」她溫柔地問。

  他頷首。「妳怎麼也還沒睡?」

  她微笑。「軫懷剛剛才睡,我出來走走。」

  他明白她在等他。「姊姊有話想問我?」

  「嗯。」原本借宿驛站,可見過沃娜後她有些話想跟溫亭劭談談,因此以家人名義留宿開封府。

  「你與王姑娘的婚事不加掩飾。」

  「已經退了。」傍晚時他曾去了一趟王府,王善之前就跟他提過退婚的事,所以當他說明來意時,王善也沒刁難,只說了句他們兩人沒緣分做翁婿。

  溫絲瑩點點頭。「我想也是。」

  溫亭劭忽然想到翟治臨,於是問道:「妳在翟府……我是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溫絲瑩淺淺一笑。「能有什麼事?」

  溫亭劭靜靜的望著夜空,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晌才聽見溫絲瑩開口說道:「沃娜是個好姑娘,她有話直說,很率真,可也帶著一點魯莽,你真要娶她嗎?」

  溫亭劭揚起眉。「姊姊不贊成?」

  她綻開笑。「只要你真心喜歡,你想娶什麼樣的姑娘姊姊都不會干涉你,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會退了王府的親事,與王府結親一直是你的計畫不是嗎?」

  溫亭劭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所以選擇沉默。

  「不過妳選了沃娜,我覺得很欣慰。」

  「為什麼?」

  「因為妳喜歡的是她,不是嗎?」她望著弟弟。「你與王府結親只是想在官場上得到更大的權力。」王善是當朝宰相,雖說他不會循私主動為溫亭劭舉薦陞官,但會有其他人來主動示好,幫忙打點弟弟的仕途。

  「我擔心你把路子走偏了。」她憂心地蹙眉。

  「走偏?」

  「你知道爹為什麼要走官途嗎?他心裡想的是百姓,是朝廷。可你不是,你想的是權力,是復仇。」

  溫亭劭望著漆黑的夜空,緩緩說道:「姊姊還記得那一夜嗎?」

  溫絲瑩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卻沉默著。

  「剛開始的幾年我老想起那一夜發生的事,想著滿屋的屍體,滿地的血,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這麼多血,空氣裡都是血腥的味道,後來的幾年總不喜歡吃肉,一咬上肉就聞到血腥,感到作惡。那幾年想的都是怎麼報仇,本以為得花個十年八年的時間才能做到,沒想到才三年那群殺手就讓大哥查到,而且殺了大半。」

  「你想親自報仇,不想假他人之手?」溫絲瑩問道。

  「當時不這麼想,那時我常想如果我不是十歲,而是二十歲三十歲,說不定一切就會不一樣,有時我半夜醒來,總希望那只是一場夢。」當時他多麼痛恨自己只是個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看著事情發生卻無能為力的孩童。

  那時他只想趕快抓到那批盜匪,為爹娘報仇雪恨,他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所以當翟治臨殺了那批盜匪時,他的心是暢快的,可隨著時間過去,他卻遺憾自己不是親手屠殺他們的人。

  「亭劭,唉……」溫絲瑩悠然地歎口氣。「世間事若真能如人所想,如人所料,又怎會有無力回天之感,讓一切都過去吧,與沃娜好好過日子,人的心若是不能如河水一樣往前流去,而像死水一般停滯,積累下來的東西只會腐敗發臭。放手吧,亭劭,咱們的仇早在那群盜匪死去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

  溫亭劭不發一言。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源頭,我一直沒有阻止你的原因是若能將指使者繩之於法,我心裡也覺得安慰,但如果代價是你迷失了本性,那我寧可不追了。」她輕鎖黛眉。「那群盜匪已經足夠安慰爹娘在天之靈了,不需連你也賠進去。」

  「賠進去的不是我,是妳。」他看向姊姊。

  「我?」

  他瞧著姊姊,忽然說道「前幾天大哥來我這兒打探妳的消息。」

  溫絲瑩緘默以對,明白他話外之意。

  「他救了我們姊弟,可卻把妳賠了進去,誤妳一生。」

  她驚訝地望著弟弟。「你……你為什麼這麼想?」

  「難道不是嗎?」他反問。「他救了我們姊弟,賠上的是妳的一輩子,這算什麼?妳為了報恩嫁給他快死的弟弟,才一年妳就守寡,他存了私心不讓妳再嫁,不放過妳,要妳一輩子待在翟府那個牢籠裡。」

  「不是這樣。」溫絲瑩震驚於他的說詞。

  「如果報恩的代價是妳的一生,我寧可不要他救。」他淡淡的說。

  「這就是你想的?」她輕聲問。

  「不是我想的。」他盯著姊姊。「我有眼睛,我能看。」

  她輕擰眉心。

  「翟府裡的每個人都有眼睛,但大家都假裝沒看見,沒聽見,十歲的我或許不明白,但我不是傻子,軫懷也不是。」府裡沒有人不知道翟治臨對姊姊的情意。

  一提到兒子,溫絲瑩心中一震。

  「這次你們出來就別回去了,待我這兒吧,我原就想今年或明年將你們母子接出翟府。」不讓姊姊有說話的機會,他緊接著說道:「夜深了,歇息吧。」

  溫絲瑩也沒多說什麼,看著弟弟進房,隨即歎口長氣,沒想到自己也成了弟弟心中那攤死水腐敗之物,難怪這些年他對翟治臨總是很疏離,她再次喟歎出聲,該怎麼做呢……唉……

  第十章

  兩天後

  「人犯不見了?」

  「是。」

  「這實在太荒唐了。」丁業怒道。「堂堂一個開封府竟然連人犯都關不住。」

  「是,是下官們的疏失。」府尹元紀赫彎身賠禮,黃起與溫亭劭則站在一旁沒吭聲。「已經下令挨家挨戶的找。」

  「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勞師動眾,傳出去臉面都給丟光了。」丁業生氣地再次捶了下桌子。「竟然連一個女人都關不住,開封府都成什麼了,客棧還是茶館?讓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是卑職的疏忽,請相爺息怒。」元紀赫惶恐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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