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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宿玉從銀行大廈走出來,整天忙碌的工作令她下意識的透一口氣,雖然外表看來她依然清新光鮮。

  她是這間美資銀行的公關經理,每天要應付各種各樣的人,要面露笑容,八面玲瓏。她很稱職,已做了5年,從21歲那年開始。私底下,她決不笑面迎人,可以說有點冷傲,有點孤僻。所以別人都以為她夜晚一定應酬多多,其實她總在家裡,要不然就跟她惟一的好朋友葉可宜喝杯酒,聊一陣天。

  她的私生活可以說是單調的。

  正預備去停車場取車,有人大叫著她的名字。她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面前。

  「Jade,總算趕得上接你。」是葉可直。名字響噹噹的電視台女監製,一個略帶男孩子氣的爽朗女孩。

  宿玉立刻上車。在這個時候見到可宜是開心的事。

  「這麼有空?」宿玉問。

  「開了整天工作會議,悶得我酒癮大發。」

  宿玉微微一笑。不必再用言語,她們根本心意相通。誰陪伴誰已根本不是問題,她們的友誼水乳交融。

  「阿哲呢?」宿玉突然問。

  「誰知道?也許正在忙,也許回家陪太太女兒,」可宜灑脫地聳聳肩,「誰知道。」

  「每個女人都有煩惱,分別只是多與少、大與小。」宿玉輕歎。「漂亮的女人尤其麻煩些。」

  ☆☆☆

  「我現在只想事業。」可宜說。

  「我又何嘗不是?」宿玉搖搖頭,很無可奈何。「這是逼上梁山。」

  「韋天白還是煩你?」

  「不能說煩,他是慇勤。」宿玉很公平。「像他這麼好條件的男人如果願意,哪怕沒有大把女人前仆後繼?」

  「他守身如『玉』。」可宜強調那個玉字。

  宿玉沒出聲,也不表示什麼。這件感情上的糾結要追溯到10年前,而10年中所發生的一切她埋藏都來不及,哪兒還敢去想?

  「是不是認識他時已太遲?」可宜又問。

  「沒有緣分吧!」宿玉淡淡地說。

  已到了她們常來的酒廊,門口有代客泊車的人,她們輕鬆地走進去。

  一個卡位,兩杯淡酒,竟然相對無言。

  「你有心事?可宜。」宿玉問。

  「天下凡人都有心事,我怎能例外?」

  「還是解不開心中結?」

  「有可能解開嗎?」可宜反問。

  「阿哲從來不表示?」

  「不想逼他。28歲,還不算太老吧?」可宜笑。

  「他太太的態度呢?」

  「我跟她依然是好朋友。」可宜聳聳肩。「新思想令我們兩個女人之間沒有爭執,很能和平共處。」

  「她當然早知道你和阿哲的事。」

  「應該是。她對我依然很好。」

  「難得的女人。」宿玉笑。「也是厲害的女人。」

  「不要這麼說她,她有她的難處。」可宜立刻說:「哪一個女人不想單獨擁有丈夫呢?」

  「可宜,你太善良。」

  「jade,愛上別人的丈夫始終有內疚,可是——我放不下田哲人,真話。」

  「如果你真的把心一橫,搶了她的丈夫倒也是引刀一快之事。」

  「我狠不下心,她沒有獨立生活的條件,她只是一個家庭主婦。」可宜說。

  「這年頭女強人最慘,因為人人認為你有受折磨、受打擊、受挫折的條件。我寧願是弱女子。」

  「女強人弱女子各有自己的痛苦,」可宜喝一口酒。「女人都是一樣。」

  「女人是水做的。」宿玉笑。

  有人走過來,拍拍宿玉的肩。

  「翡翠,料到你在這兒。」是個高大軒昂的男人,三十歲出頭,很體面的衣著。

  「翡翠」是宿玉的英文名字「jade」,很多朋友都這麼叫她,包括這個韋天白。

  「緊迫盯人術?」可宜笑起采。

  「哲人呢?」天白自顧自地坐在宿玉身邊。

  「他不像你,他是個大男人。」可宜說。提起田哲人,她總是表現得這麼淡然。

  「我也是大男人,只不過見到翡翠就低了一截。」天白微笑的望著宿玉。

  「這叫做一物治一物。」可宜笑。

  宿玉不講話。在天白面前她總是沉默的時候多。天白比她大8歲,他們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但是——宿玉總能強烈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隔膜。

  「你們不是要講悄悄話吧?」天白說。

  「我們有什麼事你不知道?」可宜反問。「你看著翡翠長大的,我在你面前也像水晶般無可遁形,是不是?」

  「我怕你們嫌我煩。」

  「疑心病重。」可宜罵。「下次你可以不必來。」

  天白頗尷尬地又望著宿玉笑。

  「你今天又能提早下班,你那盤比生命更重要的生意呢?」可宜略帶諷刺。

  「別說得我這麼市儈,我只是努力工作。」天白立刻說:「男人創業最重要,將來要養老婆子女的。」

  「你現在也養得起有餘,提起做飛機零件總代理的韋天白,恐怕城中無人不知。」

  「只因為是獨門生意而已。」他頗自謙。

  又坐了一陣,宿玉始終不說話,氣氛有點悶。

  「你想到哪兒晚餐?」可宜問宿玉。

  「回家。」

  「別掃興。我們去吃毛肚火鍋好不好?你一向最喜歡的那一家。」可宜說。

  「沒訂位,恐怕吃不成。」

  「這天下第一無敵鍋真麻煩,」可宜也忍不住說:「沒訂位,吃不成。去早去晚也吃不成,還有,毛肚平均分配,每桌只能有半斤,老闆又驕傲得要命,在那兒連猜拳都不許,否則不賣。」

  「你說那家家庭式的『寧記』?」天白問。

  「除了『寧記』還有誰?這天下第一無敵(無底)鍋還是趙茶房趙寧取的呢。」

  「我打電話去問問,或者有位子。」天白說去就去。

  「怎麼不說話?」可宜問。

  「沒情緒。沒料到他會來。」

  「每天不見你一次他會睡不著。」可宜笑。

  「我們家住兩隔壁。」宿玉笑起來。

  「我也不明白,韋天白有什麼不好?」可宜壓低了聲言。「千依百順,一切以你為主,又情深似海,你卻完全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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