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玉低下頭沉思一陣,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你——還是對英之浩不能釋然?」可宜無奈問。
宿玉微微皺眉,天白興沖沖地走回來。
「我們可以去,我求到一張四個人的桌子。」他說:「我也打電話通知田哲人了,他直接去『寧記』。」
可宜盯著宿玉,一副非要她去不可的神情。
「走吧!」宿玉站起來。「去晚了怕真的吃不成。」
可宜向天白眨眨眼,做一個「你得謝我」的表情。
到了「寧記」,田哲人已先坐在那兒。
他是電視台節目部總監,一個很有才氣、很上進的男人。個子並不高,但有一張十分有性格的面孔,一眼望去,給人一種誠實可靠的感覺。
他用眼光迎著可宜,直到她坐在他身邊。
「好嗎?開完會就不見了你。」非常真摯的關心。
「跟翡翠喝了杯酒。」她簡單地說;「女人容易情緒低落,失去鬥志,時時需要充電。」
「喝酒是充電?」哲人輕聲問。
可宜望著他,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我只喝了一杯。」她說。
「我給你假期,你該休息一下。」他體貼地說。
「我贊成。」宿玉在哲人面前活潑很多。「我們一起去,去美國。」
天白微微皺眉,立刻又展開。
「我想一想。」可宜不置可否。
「我下個月有假,說好了一定去。」宿玉的聲言提得很高,有一點「故意」似的。
可宜看看她,又看看天白,搖搖頭。
「Jade就是這麼孩子氣。」她說。
毛肚火鍋被安置好,浮著紅紅辣油的湯底加上雞血豆腐都在翻滾,香味直溢出兩丈遠。
「我們開動吧!」哲人先拿起筷子。在四個人當中,以他的年紀最大,38歲,他也以大哥自居。
於是大家稀里呼嚕地吃起采,辣得大家眼淚鼻涕齊來。宿王也愈來愈開朗了。
「我們又吃蔥又吃蒜,等會兒到disco去薰人如何?」她興奮地說。
「我贊成。」可宜叫。
天白當然點頭。哲人卻歉然說:
「我還有點事——」他看到六隻眼睛都集中在他臉上,但他還是說下去。「女兒6歲生日,我答應9點鐘回去替她切蛋糕。」
話是對大家講的,眼睛卻望著可宜。
「不勉強你。」可直善解人意,溫柔地搖頭。「三個人去也可以玩得很開心。」
「或者——十一點左右我再起采。」哲人歉意更深。
可宜捉住他的手,坦然地搖頭。
「你陪女兒。來日方長。」
宿玉為自己倒一杯薄荷酒帶回臥室慢慢喝。
她並不嗜酒,心情煩悶時才喝一杯。
剛從disco回來,瘋狂地跳了一陣之後,情緒依然低落——其實從兩年前英之浩那件事之後,她從采沒有真正開心過。天白用探索深思的眸子望著她時,她更覺悶。
一個人人認為有極好條件的男人,她的感覺只是麻木,她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在酒廊裡可宜提到英之浩——她心中永恆的一個大疤痕。注定了她今夜不能快樂。16歲認識之浩,是她的初戀,甚至可以說是惟一的一次戀愛,但是之浩——之浩——她一口喝完杯中酒,臉頰突然變紅,這兩年來,她簡直不敢想這三個字、不敢想這個人。
事後怎麼會變成那樣可怕呢?她有錯嗎?想不到機場一別,竟——竟——她雙手冒出冷汗,再也無法在屋子裡坐,跳起來衝出臥室。
還在看電視的母親意外地望著連拖鞋也不穿的她。
「什麼事?」
「沒有——」宿玉有點窘。「我聽見外面有聲音,出來看看,以為有客人來。」
「這麼晚還會有客人?」母親笑。母親是慈母式的,非常疼宿玉姐妹——宿玉還有個已出嫁的姐姐宿曼。
「爸爸睡了?」
「是——」母親拖長了聲音又皺皺眉。
「又跟你頂嘴?」
「他是這個脾氣,主觀太強。」母親淡然說。
「又是因為我?」宿玉倒是很瞭解。
「你爸爸不喜歡你晚回家。」
「爸爸是老古董。」
「韋天白送你回來的?」母親試探。
「碰到而已。」宿玉聳聳肩。「我們又住兩隔壁。」
「他是在追你,是不?」
「誰知道?」宿玉不想回答,這是件煩人的事。「我一向只當他是大哥哥。」
「大哥哥會對你這麼好?」
「他看著我長大的。」
「別這麼固執,天白有什麼不好?又有事業基礎,我們又瞭解他的底細。」
「爸爸聽見一定罵你。」宿玉笑著:「你就急於把我嫁出去,爸就怕我出嫁,看著我的腰鏈、腳鏈,爸爸就是要把我鎖在家裡。」
「你爸爸心理變態,鎖女兒在家,」母親自顧自地罵著。「你都26歲了。」
「有什麼辦法?到36歲沒有適當的對象也嫁不出去的。」
母親凝視她半晌。
「還放不下那個姓英的?」
「別跟我提這件事,」宿玉的臉變了色,聲音也提高了。「我不想再提。」
「人都去了兩年,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不是說一了百了嗎?何況那姓英的我從來不喜歡,一副標準花花公子的模樣……」
「我不想聽,你別說了。」宿玉尖叫,眼睛也紅了起采。
為什麼今夜所有的人都跟她提英之浩呢?莫非她應受此折磨?這件事其實不是她的錯啊!
「不說就是。我希望你考慮一下天白。」母親歎一口氣。「天白的媽媽不知道多喜歡你。」
☆☆☆
宿玉喘著氣,好半天才說:
「那是她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現在要找天白這樣的對象,打著燈籠也困難。」母親苦口婆心。「不錯,你的條件是好,但比你更好的也有,難得天白這麼專一癡心……」
「姐夫——最近如何?」宿玉硬生生轉開話題。
「還不是老樣子,」母親又歎口氣,不再講宿玉的事。「這個男人會賺錢,但花天酒地,你姐姐管不了。」
「姐夫是你們二老認可的。」
「那個時候的確人很好。和現在不同,」母親搖頭。「哪家父母不希望女兒嫁得好?誰知道他怎麼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