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哲人,你的自信去了哪裡?她當然愛你,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你,你擔心什麼?」
「你不明白。阿美——令我失去一切信心,眼目所見的全不可靠,明明是個最好的太太,怎麼會——也許我根本不瞭解女人。」
「你並不瞭解阿美,因為你沒有試圖瞭解她,但可宜你怎能也沒信心?」
「我不知道。接連發生的事好像一場噩夢,有時我想想,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他苦笑。
「那麼去帶可宜回來,」她肯定地說:「除非你們回來香港面對一切現實,否則你無法找回信心。」
「但是——她有合約。」
「這不是問題。最主要的是你的決心,」她笑。「去新加坡——你可是想逃避?」
「也許。我並沒有深思,」他承認。「去新加坡找可宜是我惟一的路。」
「你可以走的路很多,你沒有細想,」宿玉提醒。「這個時候去新加坡是否最適合?」
「我不理是否最適合,但一定要立刻找著可宜,」他的語氣肯定起來。「讓她離開是我最大的錯。」
「不能這麼說,可宜不走能有阿美的事件嗎?」
「阿美的事遲早要發生,她一定計劃了很久,她恨透了我,非給我致命一擊不可。我不恨她,但也不能真是就此倒地不起。你明白的,是不是?」
「是。」宿玉點點頭。「只要你的信心回來,只要你堅持,天下沒有做不到的事。」
「謝謝你,翡翠。」他笑起來。「你鼓勵了我。」
「我們原是老朋友。」
「有一件事——」哲人遲疑了一陣。「這兩天我一直和仇戰在一起,他看來很痛苦。他——決定離開。」
☆☆☆
她皺眉。離開?!仇戰離開香港?這使他名成利就的地方?他還有更好的去處?
「他回美國,決定從頭做起。」他望著她。
她還是沉默,彷彿與她沒有關係。
「為什麼不說話?」他盯著她。
「我能說什麼?你告訴我。」她的黑眸閃呀閃的,透露著一絲難明的無奈。
「你對他完全沒有感情?」他坦率地問。
「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而且也不是適當的時候。」她彷彿有絲掙扎。
「翡翠,也——不要太為難自己,」他深沉地說:「感情上太執著並非太好的事,而且之法已去了快三年。機會不可能永遠在,你必須明白。」
「我明白,也謝謝你的好意。」她吸一口氣。「我知道該怎麼做。」
「真知道?」他不放心。
「我會想一想,」她的矛盾明顯地露出來。「我也明白一些事不可勉強。」
「我勉強了你?」他還是不放鬆。
「沒有。」她透口氣也抬起頭。「我不想勉強自己。」
「好吧!」他站起來。「你好好地想一下,一個星期之內仇戰就走,他已著手結束所有的合約。」
「定了機位請通知我時間。」她說。
「一定。」他暗歎。她和仇戰真是無緣?
哲人離開後。宿玉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下來。仇戰說走就走,分明是為著她,她怎能瞞著良心說無動於衷呢?她對仇戰全無感情嗎?她不知道,也——不敢深究,她怕結果會令自己受不了。仇戰——不能代替之浩。
她是那麼執著的人,甚至——這執著令她痛苦。她改變不了,也控制不了。
仇戰要離開,她竟也——那樣深深的不能釋然。
電話鈴在響,秘書在外面說:
「一位田太太想跟你講話。」
田太太?誰?阿美?!
「翡翠,是你嗎?」果然是阿美的聲言。「我——有點事想跟你見一見面。」
「啊——是,好。」她意外極了。她和阿美並不太熟,在可宜和阿美之間,她始終站在可宜那邊。「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下班後來我家,就是以前那兒,可以嗎?」
「可以。但——要不要通知哲人?」她有點不安。阿美為什麼要見她?
「不,不必。你不必擔心,只是——有些東西我想交給你,如此而已。」阿美說。
「好。下班後我立刻來。」她只能答應。
「太好了。謝謝你能幫忙。」阿美收線。
幫忙?宿玉益發不明白了。
無論如何,下班之後她還是趕去阿美的家。
自從上次仇戰和她在此地看見阿美在書房大吵大罵之後,她還是第一次見阿美。情景令她十分震驚。
總是一塵不染的家變成了亂葬崗一樣,阿美雙眼下陷,整個人凌亂消瘦憔悴得一塌糊塗,看得出來,連頭髮都有幾天沒洗過了。
她坐在沙發上,一條條頭髮黏在有汗的額頭、脖子上,蒼白的臉上有一對深沉的黑眸,眸中的光芒複雜得令宿玉完全不瞭解。
「我請你來——是把這包東西交給你,請你轉交給哲人,因為我無法聯絡到他。」阿美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而目我這樣子也不宜見任何人。」
「阿美——」宿玉的心扭痛起來。誰的錯呢?能怪誰呢?阿美不是一副勝利者的嘴臉,她也同樣痛苦。
「這一陣子我做了一生中最多勇敢的事,對的、錯的都做了,也毀了哲人,我知道。」阿美幽幽地說。「你知道我的感覺嗎?如果我不做這些——我會死,我知道,我只有死路一條。翡翠,你怪我嗎?」
「不,沒有。我是局外人,怎能怪你?」宿玉說得極公平。「這件事裡——或者三個都是受害者。」
「謝謝你這麼說,我以為哲人的朋友都不會原諒我。」阿美黑洞般的眼睛一片茫然。「事情已經做了,那個時候我最衝動,也許發了瘋——我不知道。現在想想——實在是很丟臉的事。」
宿玉無言。
「哲人——一定恨極了我。我毀了家也毀了他的事業,那是他用半輩子心血精神建立起來的。我的確是個無知婦人,哲人沒罵錯。」
宿玉抓住她的手,冰冷而顫抖的手,她的臉上、脖子上還是在流汗。
「哲人剛跟我說過,他並不怪你,只怪自己,」她只好這麼說:「事情已經弄成這樣,你要為孩子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