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自己,我對不起孩子們,」阿美的汗流得更多,手還是冰冷。「也對不起哲人。」
「阿美——不要再自責了,這沒有用,」她勸解著。「每個人一生中總會做錯幾件事,又何獨你呢?」
「你也錯過嗎?」阿美問。
宿玉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痛,立刻想到仇戰。仇戰要離開香港——她的臉都變了顏色。
「是——我想我錯過了不少次。」她像自語。
「你後悔嗎?」阿美再問。
「後悔——」她衝口而出,自己也呆證了。她的後海可是因為仇戰?
「我也後悔。」阿美的眼淚靜靜流下來。「可是後悔有什麼用呢?能使一切復原嗎?」
「阿美——」宿玉心中劇震。是,做錯了事後悔是沒有用的,不能使一切復原。那麼——那麼惟一可行的是——事前想清楚,千方別再做錯。
「請把這包東西交給哲人,望我能替自己贖點罪。」阿美用手背抹乾眼淚。」妒忌和恨都是最可怕的事,它能毀滅自己也能毀滅別人。」
宿玉再也聽不下去,心中只有一句話在吶喊:想清楚,干萬別做錯事,千方不能!
「我走了。」她情緒十分不平穩。「我會交給哲人,你放心。」
然後,頭也不再回地衝出大門,衝下樓梯。站在街邊的她仍在喘氣,心中有巨大的恐懼。
她——是不是錯了?可有補救?或者——這一輩子萬劫不復?
宿玉打電話找哲人,接電話的卻是仇戰。
「是你嗎?宿玉。」仇戰的聲言平靜。「哲人趕辦簽證,現在還設有回來。」
「阿美有一包東西托我交給他。」宿玉心中感覺怪異得令自己也不懂,所以聲音也頗古怪。「或者晚上我再找他。」
「我可以替他收嗎?」
」我想——他自己收比較好,」她好矛盾。答應又不是,不答應又覺小氣,只能勉強說:「他回來時請叫他給我打個電話。」
「好。」仇戰還是平靜的。
「那麼——」還能說什麼呢?語氣是那麼彆扭。「再見。」
仇戰沒有出聲就收了線。
他是什麼意思?不想再見她?這甚至是不禮貌。
心裡又激動起來。這個人最近總牽動著她的情緒,有什麼理由呢?萍水相逢的一個人,還無根無底,雖然他像之浩——不是這原因,不能是!她絕對不是這麼膚淺,這麼——感情用事的人。
☆☆☆
是——最近身邊朋友一連串的事故影響了她吧!與仇戰無關,不應該有關。
努力使自己不去想仇戰的事。剛才打電話要找的是哲人,不是仇戰,這人與她沒關係,不該耿耿於懷——是了!她就是耿耿於懷。
晚餐之後,哲人的電話來了。
「阿美有一包東西給我?是什麼?」他問。
「一個牛皮紙封,可能是文件或書信之類。」
「替我打開來看看,不重要的就替我燒了它。」他說。
很直接的有反感,她說:
「我不能替你看。阿美那麼慎重,至少你應該親自看看。」
「我太累了,翡翠。抱歉我的語氣不好,阿美——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關係。」他歎口氣。
「你不是才說不怪她?」
「我想——我並沒有說真話,說不怪是假的,她毀了我的一切。」他頹然。
「她很後悔。」
「她是這麼跟你說的?你相信嗎?如果她會後悔,當時就不會對我那麼狠。」
「我相信她後悔,非常後悔,」她沉聲說:「她並非蓄意做這一切,她是急昏了頭,你要離婚。她愛得強烈所以恨得也激烈,你不明白女人心理。」
「如果是愛——她不會這麼對付我。」他肯定地說。「她已絕了我任何一條路。」
「我不這麼想。哲人,公平點,她並沒有傷害可宜,一點也沒有,半絲壞話也沒說過。」宿玉無奈地說。
「她知道無論如何我不會再回頭。」
「回頭——難道不是路?」她突然問。立刻,她吃驚起來,她怎麼竟會同情偏幫阿美來了?可宜是她最好的朋友。
哲人顯然也呆住了,過了好久才說:「你為什麼會這樣講?」
「我不知道,」她不安地說。「或者下班時見到她,她的樣子,她的神情,還有——我真的不知道。」
「還有什麼?」
「我說不出,是你家裡的氣氛,」她透一口氣。「那簡直不像家,孩子們都不在,亂得一塌糊塗,阿美她——她只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那不是我的錯。」他困難地說。
「是誰的錯呢?難道是阿美?是可宜?」她驚異於自己會這麼說:「或者三個人都沒錯,三個人又都有錯,不能怪任何一個人。那個家——我的感覺上,只不過失去了支柱,任阿美是再好、再大的帳幕也無法撐起來。」
哲人沉默下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無論如何你該再回去看阿美一次,至少別令她再自責。」她說。
「她自責?」
「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孩子,她早已活不下去。」
「不是這樣,」他怪叫起來。「她很強,說得我也難以抵抗。你看到她那天吵鬧的情形,那簡直……簡直……」
「瘋了,是不是?她自己也承認瘋了,」她說。已完全忘了自己的立場。「她為什麼會瘋?如果不在意你的話,根本可以不發一言,你自己想想。」
電話裡一陣沉默。
「你想要我怎樣?翡翠。」他問。
「公平些。」她衝口而出。「可宜主動離開你,你主動離開阿美。」
哲人一直在喘氣,過了好久才說:「我來拿牛皮紙封。」
「現在?」
「是。15分鐘到。」
15分鐘轉眼即過,門鈴己經響了。現在的哲人比早晨時的又頹喪了很多。
「這是你的。」宿玉把紙封奉上。
哲人接過來,略一猶豫就拆開它。裡面只是一大疊信和契約,他只看了幾眼,就變了顏色。
「她說——給我的?」他問。
是。
「你可知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