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徹底?是不是就像連根拔除一樣,將所有關於她的一切驅出腦外,將她曾經短暫擁有過的位置,讓渡給其它美麗的女人?
「那你還來做什麼?你嫌替我添的亂子還不夠嗎?」
「這十年來,妳想過我嗎?」他伸出大掌,輕觸她的臉頰。
就像那短短兩周的相處時光,只要他碰著了她,她的心跳就會瘋狂鼓動,怎麼卸下心防的,她也不知道,只覺得膝蓋像遇熱的冰淇淋,迅速軟化。
不行!她撥開他的手,冷冷地瞪著他,雙腿因為用力站立而發抖。
「不,我一分一秒都沒想過你。」
他居然笑了,「妳不想我,我也想不起妳,我們打平了。」
想不起?為什麼是想不起?她愣了一下,隨即認為是他中文學得不夠透徹,所以口誤了。
「不,不算打平,你羞辱過我,你讓我難堪到連自己都不想面對。」
他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她看不透他的思緒,卻心悸不已。
半晌,克裡斯開口了:「相信我,妳絕不會沒有扳回一城的機會。」
第三章
隔天一早,明鳳舞照例要陪著兒子散步去上學。
令她驚訝的是,才打開家門,她就看到克裡斯站在走廊的窗邊。
「早安。」他對她點點頭,招呼則是對小剛和小勁打的。
「早安。」小剛與小勁隨隨便便應了一聲,就不再看著他。
他們沉默地一起下樓。
「媽,那個壞蛋跟在我們後面耶。」走在上學的路上,小剛偷偷地說。
「不要叫他壞蛋,媽媽叮嚀過,要你們有禮貌,記得嗎?」她不動聲色,其實也在暗中觀察他的行動。
他就跟在他們身後,保持一段距離,既沒有追上來,也沒有拐彎跑到別的地方去,看樣子他是想陪他們去學校。
「就算他欺負妳,也不能這樣叫他嗎?」小勁挑釁地問,右眉一挑。
「他沒有欺負我。」就今天來說,的確沒有,所以她不算說謊。
他們走著走著,到了校門口附近,幾個同班同學從旁邊跑過去,其中一個還抱了顆球,小剛與小勁忍不住想衝進去找同學玩。
她拉住他們,半俯下身,與他們平視,「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小勁頻頻看著校門口,有點不耐煩。
她的眼角餘光瞥見克裡斯停下腳步,正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們。
「在決定討厭一個人之前,先瞭解這個人有什麼地方令你們不滿,不要太快對任何人下結論,好嗎?」這番話可不是獨獨為克裡斯請命,她告訴自己。
「好啦好啦。」小勁撇撇嘴,有點不滿地說道,「大不了我們以後不叫他壞蛋就是了。」
「好,進學校吧。」她目送著他們興匆匆地跑進校門,才轉身準備回家。
克裡斯就站在不遠處,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但他並沒有先走一步,想必是在等著與她同行。
她考慮過,乾脆過馬路避開他,但一思及昨天的「警報鈴亂按事件」後,她決定還是不要冒險,在馬路上玩躲貓貓絕對是找死。
她築起心防,刻意冷著臉,從他身邊走過去。
果然,他很自然地走在她身邊。
只要不交談就好了,她下巴微揚,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他也沒說話,在走離學校附近的紛亂區之後,他遞過來一本小冊子。
「這什麼?」可惡,她居然自己先開口了。
「我的護照。」他遞到她面前,堅持不肯收回。
她並沒有伸手接下,「你拿這個給我做什麼?」
「沒有護照,我哪裡都去不了。」
「就你以前的『職業』來看,這種東西你應該有好幾本備用的才是。」
「我已經脫離那個圈子了,護照當然也只有這一本。」
她眼睛一瞇,接過手來,翻了翻。
「這裡面寫著你的名字,叫作克裡斯。那賽巴斯丁是怎麼回事?這本護照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只有回答這三個字,避開賽巴斯丁的問題,「妳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帶,不用怕我會突然消失,或者帶著他們離境。」
她站定了腳步,他也隨之停下。
明鳳舞仔細地端詳著他,他如果不是太會說謊騙人,就是他是真心的。
說實話,她昨晚也反反覆覆地想過了。
她先是透過關係,確認克裡斯的確買下對門的公寓,也買了兩輛車在台灣代步,一部是跑車,一部是家庭休旅車,看起來是有長住的打算。
雖說他有的是錢,隨手置點兒產並不難,不過他連護照都交了出來,教她不被打動也很難。
再說,小剛和小勁轉眼間要邁入青春期,很多事情她不方便跟他們談,她身邊也沒有親密的男性友人,夏總勉強算是跟雙胞胎走得比較近的長輩,不過要把這些事托給他,似乎不怎麼順當。
克裡斯是眼下最好的人選,但一個弄不好,也是最危險的人選。
「我再考慮看看。」她繼續往前走,偷眼瞄到他的神色像是鬆了口氣,「我話先說在前頭,你可以傷我的心,但不許傷孩子們的心,如果你跟他們玩那套羞辱人的把戲,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不會那樣做。」他輕聲說,卻像許下一生承諾般的嚴肅。
他們靜靜走了一會兒,快到公寓大門口,她忽然又冒出一句:
「記住,你永遠是小剛、小勁的親生父親,但不要妄想我會改變對你的態度,他們需要一個父親,但我再也不需要男人了。」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也不出言反駁,讓她有點悵然。她從來不是好鬥的人,只有在他面前才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但……她仍希望他回嗆啊!
他們默然上樓,直到她確認他先進他家門,而不是順道又溜進她家之後,才把鑰匙插進鎖洞。
就在她開門進屋的前一刻,他再度打開門,丟下一句:「知道嗎?我根本不相信剛剛那句鬼話。明,妳需要男人,而且妳需要的男人就是我。」
說完,他立刻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