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做什麼?」他的雙手握緊,眼眸深不見底。
「如果雪城主在意面子,或者體恤手下的性命,麻煩請隨我們去見盟主。」
這就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雪染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臉色比平日更雪白幾分,全身的衣袂如臨狂風席捲,忽然獵獵飄起,剛剛還晴朗的天空瞬間被烏雲遮蔽,半空中飄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晶瑩剔透,又帶著死亡般的淒美寒意。
所有的黑衣人都被眼前肅殺的景象震駭住,同時退後數步,但已後悔莫及。
雪染雙掌如劍,剎那揮出,那些本來柔弱無害的雪花,全部變成可以殺人的利器,盤旋狂舞,將所有的黑衣人緊緊包裹。
不過片刻間,十幾個被冰雪凍僵的黑衣人就再也不能動了。
他一撤回手,漫天的雪花頃刻化盡,烏雲飄散,重現風和日麗。
一切恍如夢境。
雪染飛掠回車內,低聲問道:「你怎麼樣?」
侍雪凝眸望著他,「公子,你不該妄用念力。老城主曾說過,雪隱七式的最後一招只能用來保命,用得太多會損害身體。」
「我是在保你的命。」他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搭在她的脈上。
他們的手都是冰冷的,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中毒了。」俊顏上是比之剛才更加深切的震怒。「他們下的手嗎?」
「我……」她的眼睛一次次瞥向他攥住她手腕的地方,想將手抽回來卻沒有成功,「剛才其中一個好像對我刺了一針。」
「刺在哪裡?」他趕緊追問。
「這裡。」她用左手費力地從頸部拿下一根細長的銀針。
雪染拉開她的手,在她的頸部果然看到一個小小的紅點,原本深蹙的眉心此刻更是糾成難解的結。
雪隱城的人只練劍法,不善用毒。他不知道該如何解毒,也不知道這毒性是否猛烈。
「這附近,誰是解毒高手?」他問,因為她比他更精通武林中之事。
「傳說出雲寺的持念大師他的俗家身份是唐門弟子。」她計算著,「從這裡到出雲寺,大概只有二十里的路程。」
她話音剛落,雪染對車外的兩匹馬兒吹了一聲口哨。馬兒聽到命令,立刻飛快地奔跑起來。
車廂雖然做得很舒適,但是在急速奔跑中仍然有些顛簸。
侍雪身子一晃,終於甩脫開被雪染握住的手腕,她才剛要鬆口氣,雪染的手臂卻從後面環繞過來托住她的頭,不讓她再撞到車廂四壁。
「公子,我的脖子上有血。」她急忙提醒,怕弄髒了公子向來雪白的衣袍。
雪染抿緊雙唇,反而用自己的袖口在她的傷口處擦了一下。
她,不由得再打了個寒顫。
為何會覺得怕?怕的又是什麼?是公子嗎?還是剛才的事情?或許,她怕的只是她從不敢想的事情?
自從五歲入雪隱城,十二年裡她的心本已成一潭死水,但是公子今天的做法,卻將死水硬生生地攪亂。
深深的恐懼,伴隨著顛簸起伏的路程,讓她的傷口隱隱作痛,從脖頸一直疼到心底。
這條短短的路,為何會讓她覺得如此之長?
*** *** ***
「吃!哈哈,這回就算你有飛天遁地的本事,我看你也扳不回這一局了。」哈哈大笑的是一個灰衣老僧,雖然鬚髮皆白,但紅光滿面,臉上還掛著幾分孩子氣的頑皮笑容。
坐在他對面是位極為俊秀的公子,全身散發著一般淡然的優雅,在對手如此囂張得意情況下,依然不動聲色,細長的手指拈著一枚棋子審視著棋盤,微笑地反問:「是嗎?若我贏了這局棋,大師要輸我什麼?」
老僧又急忙低頭看棋,喃喃自語,「莫非還有什麼陷阱?」
那公子笑著看他,也不多語。
看了好半天,老僧終於認定沒有任何問題了,才昂著頭說:「若是這樣的棋局我還能輸,那我就把這把鬍子割下來送給你。」
公子朗聲笑道:「大師這個賭注下得妙!聽說這把鬍子,大師已經留了近二十年了,若是為一局棋而割去,不覺得可惜嗎?」
「少說大話了,這也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來割。」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悠然的笑語之後是清脆的落子聲音。
剛才還在哈哈大笑的老僧登時變了臉色。「這、這幾顆棋子是你幾時下在這裡的?」
公子說:「剛才大師吃掉了我若干棋子後,這裡自然空下一片空地,殘留的幾顆棋子剛好夠我佈局。」
「你居然使詐!誘我來吃你的棋子?」老僧氣得吹鬍子瞪眼。
那公子笑著伸手抓住他的鬍子,「大師說過的話不會賴吧?」
老僧袍袖一揮,擋開他的手,「哼,人人都說你行歌是個謙謙君子,想不到你也會用這種計策騙我老人家。」
「棋局如戰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點小計謀又算得了什麼?大師何必生氣呢?」行歌笑得怡然自得,「大師若是捨不得這把鬍子,就當我又輸了你一盤棋,咱們扯平。」
「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才不要你來和我賣好。」老僧抓起自己的鬍子,臉色頗有種「壯士斷腕」的悲壯。
行歌剛要開口,旁邊就有小沙彌雙手合十說:「師父,有外客求見。」
「哪裡的外客?」老僧像是在落水之前突然被人救上岸,連忙放開鬍子,神情亢奮。
小沙彌說:「對方說姓雪,來自雪隱城。」
「雪隱城?」老僧眉峰蹙了下,「我與雪隱城向來沒有交情。」他又看向行歌問:「是你的朋友?」
「應該是雪染公子,聽說他也來到江南,只是沒想到他會來找大師。」行歌站起身,對小沙彌說:「請那位客人進來說話。」
「這裡好歹是我的寺院,你怎麼倒成了主人口氣?」老僧瞪他一眼,捋了捋鬍須,鄭重了神色,對小沙彌說:「叫他進來吧。」
話音剛落,雪染已經匆匆闖入,乍看到站在旁邊的行歌,他愣了一下,然後又看向老僧,問道:「你是主持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