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愛玉並沒有搬去跟他們一起住,還是留在主屋裡,繼續著以往的工作。
天氣逐漸暖和,春天的腳步才剛剛遠離,眼看著唧唧蟬嗚即將響起,繁花落盡的大地,很快就被滿眼的新綠取代,熱鬧的四季,沒有一季缺席。
楊舒澐賴在駱效鵬替她釘在陽台上的籐制搖籃椅裡,倦懶地打瞌睡。最近她好愛睡,大概是天氣太暖和的緣故吧。
「小懶蟲,怎麼又在睡了?」
駱效鵬工作完了回到臥房,發現下午才睡過午覺的楊舒澐,竟然又窩在搖籃椅裡呼呼大睡,受不了地搖搖頭。
「我就是好困嘛。」楊舒澐也好想起身熱烈歡迎他,但是她渾身懶洋洋地,根本不想動。
「你以前不會這樣呀,是不是生病了?」駱效鵬擔憂地看著她。這裡實在有點偏僻,最怕急病。
「沒有啊。我胃口很好,吃得很多,除了愛睡之外也沒有什麼不舒服。」唔,說到吃,她又肚子餓了。
「多留意自己的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趕快告訴我。要知道,你的身體可是要孕育孩子的。」要是身體不好又碰巧懷上孩子,豈不是更吃力?
然而駱效鵬的話,卻讓楊舒澐誤會了。
她垂下眼眸,定定地凝視地面,好一會兒才酸苦地一笑,半負氣地說:「我知道。為了孩子,我一定會小心照顧我的身體,絕不會輕忽,讓『你』的孩子有半點損傷。」
「我不是——」駱效鵬真恨自己日拙,天知道,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關心的是她。
他正想解釋,身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他低咒了聲,還是不耐地接起電話。
「哪位?」
「請問是駱效鵬先生嗎?」電話裡傳來陌生而威嚴的聲音,讓駱效鵬敏銳地察覺不對勁,立即收起不耐,專注聆聽。
「我是。」駱效鵬嚴肅的語氣引起楊舒澐注意,讓她立即遺忘了怒氣。
「請問你認識鄧美琴女士嗎?」
「我認識。她……怎麼了嗎?」他直覺是不好的事,瞄了楊舒澐一眼,迅速轉身背對她,壓低嗓音。
楊舒澐則狐疑地在後頭打量著,心想他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你是她的女婿吧?我們追查她的資料,發現她女兒楊舒澐在去年和你公證結婚。是這樣的,她不幸死亡,我們特地來通知你們。」
「死了?!」駱效鵬大為震驚。「怎麼回事?」
聽到他的驚嚷,楊舒澐也跟著緊張起來,一股不祥的預感讓她心裡直發毛,但又拚命告訴自己不可能,不要胡思亂想。
「應該是賭金糾紛吧。兇嫌已經抓到,但我們還是想請家屬前來認屍。」
「怎麼會這樣……」即使不是自己的母親,駱效鵬也難以置信,足足愣了好一會才連忙問清地點,然後怔仲地掛上電話。
「怎麼了?是誰過世了嗎?」他一轉身,一直繃著神經關注聆聽的楊舒澐立即追問。
駱效鵬同情地看著她,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想告訴她這個壞消息。但是他知道今日不說、明日不說,總有一天還是得說。
但是他怕她一時承受不住,所以先安慰道:「舒澐,你聽我說,你千萬不要太激動,還是身體要緊……」
「到底是誰過世了?」楊舒澐尖銳大喊,她想聽的不是這些安慰。
「是……你的母親。舒澐,你媽過世了。她因為賭金糾紛被人打死,警方要我們去認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楊舒澐捂著雙耳,失控大叫。
「舒澐,你冷靜一點!」駱效鵬用力按住她,怕她傷害到自己。
「放開我……」前一刻,楊舒澐還激烈掙扎著,下一秒,她突然雙眼一閉,癱倒在地——
「舒澐!」
第九章
楊舒澐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而駱效鵬坐在她身旁,正用一種驚喜又憂慮的神情望著她。
「舒澐?你還好吧?」見到她醒來,駱效鵬立即欣喜的躍起,專注地打量她每個細微表情。
「我在哪裡?」這裡好像是醫院?
「是市區的醫院。你昏倒了,記得嗎?」
她想起來了,但是她也想起母親死了,淚水克制不住地洶湧淌流。
駱效鵬看見她的淚,心中抽緊。「在你昏迷的時候,醫生替你檢查過,他說你已經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這時候你更要好好保重,不要太過傷心。」
「我懷孕了?」她捂著腹部,悲喜交集。
天哪!這是什麼樣的命運?讓她同時得知母親的死訊,與另一個新生命即將誕生的消息?
楊舒澐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痛哭,茫然注視著前方的白色牆壁,許久之後,才緩緩轉頭看向駱效鵬。「我媽現在在哪裡?」
駱效鵬遲疑了下,答道:「殯儀館。」
「我想去看她。」她堅定地要求。
「可是你的身體——」
「我不要緊的。我保證不會再激動,我只是想……見她最後一面。」她忍住鼻酸,哽咽地拜託。
「……好吧。」駱效鵬終究不忍拒絕她的央求,答應讓她去見楊母最後一面。
他替她辦好出院手續,和警方連絡過之後,帶著她來到殯儀館。
楊舒澐面色蒼白地踏進殯儀館大門,想到母親就冰冷地躺在裡面,她的胃部絞扭成一團,不斷地想反胃,而且雙腿發軟,幾乎跨不出步伐。
她忽然又不想進去了,她不想看見那冰冷的事實。
但她不能不進去,她咬牙忍住那陣陣的作嘔感,努力邁開腳步,一步步向前。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脆弱,駱效鵬堅持攙扶著她,讓她可以把大部分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他小心扶著她,在殯儀館人員的引導下穿過幾條長廊,來到冰櫃前。
已經有兩位警察在那裡等著,駱效鵬簡略和他們打過招呼之後,他們便讓館方人員把遺體從冰櫃裡拉出來,讓楊舒澐親自確認。
「你看看是不是你母親。」兩位警察要她過去認屍。
楊舒澐喉頭緊縮,眼看「媽媽」就在眼前,她卻遲疑著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