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是媽……真的是媽,怎麼辦?
這時,忽然手心有道溫暖的力量按著她,她抬起頭,看到駱效鵬憐惜的雙眸。
「我陪你一起過去。」
「嗯。」剎那間,喉嚨那股讓她想嘔吐的緊縮感不見了,她的心情平緩許多,輕輕點頭,緊抓著他的手一步步往前。
「怎麼樣?是不是你母親?」兩位員警中的一位問道。
楊舒澐啜泣一聲,摀住嘴,竭力想忍住不哭,但眼淚還是不停地流。她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
「是的,是她母親沒錯。」駱效鵬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替她轉達意思。
「那麼,我們就把遺體移交給你們,請你們在這裡簽名。」一名員警將文件資料遞上前,讓楊舒澐在上頭簽名。
辦好移交手續後,另一名員警拿出一個透明夾鏈袋,裡頭裝著一張相片。「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手裡緊握著這張照片,所以一併交給你們了。」
楊舒澐顫抖著手,接過那個透明夾鏈袋,淚濕的雙眼注視著那張模糊難以辨識的照片。
雖然泛黃陳舊、扭曲又浸過水,但她還是認得出照片中的女孩是自己……
「媽!」她強忍的悲傷終於潰堤,再也無法偽裝堅強。「我已經原諒你了!我原諒你出賣我了。等我生下孩子,還要讓你來看看他。可是你為什麼不等一等?為什麼自己就走了呢?你總是這樣,做任何事都只隨自己高興,從來不考慮別人!你想過我嗎?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嗎——」
「舒澐!」駱效鵬心疼地抱住她,扶著她急忙往外走。
無論如何,還是暫時先讓她離開這個容易受刺激的地方再說。
楊舒澐在駱效鵬的協助下,將母親火化安置在靈骨塔內,完成了簡單的葬禮。
葬禮過後,她說自己累了,一回家就立刻躲回房間蒙頭就睡,錯過了午餐,就連晚餐也不肯下樓吃。
一種抑止不住的哀傷擊倒了她,讓她自哀自怨又自暴自棄。
媽媽死了,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丈夫不是她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她的人生到底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舒澐,吃點東西好嗎?」駱效鵬走進房間裡,拈亮床頭的檯燈,將一盤食物放在床頭櫃上。
「我不想吃。」棉被裡,傳來帶著濃重鼻音的沙啞嗓音。
「不吃怎麼行呢?你已經兩餐沒吃東西了。」他怕她餓壞肚子。
「就算兩天不吃,我也無所謂。」她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反正她在世上沒有任何親人,就算她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的。
根本不會有人在乎她……
「沒有胃口還是要強迫自己吃,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有孩子。」
這陣子,「孩子」這兩個字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只要駱效鵬不經意提起,楊舒澐就會有很激烈的反應。
「如果你早說是為了孩子,那不就好了?為了你最在意的寶貝孩子,我一定會乖乖的吃,把自己撐死,好養肥你的寶貝!」她立即掀開被子,抓起床頭的餐盤,自虐地往嘴裡猛塞。
駱效鵬想反駁,告訴她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只要她肯吃東西,那麼被她誤會又何妨?
於是他裝出壞人的嘴臉說:「既然知道,那麼你就給我乖乖吃飯,不准虐待我的孩子。你母親雖然死了,但是她拿了我的錢是事實,母債女償,在孩子落地之前你的義務就是好好保重自己,生下孩子替她還債。」
他殘忍冷酷的話語,讓楊舒澐鼻頭發酸,眼眶泛紅。
是的。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什麼都沒有,只有擺脫不掉的責任。
「你放心,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會推托。從今天開始,我會每餐按時吃飯,給肚子裡的孩子營養,直到孩子生下來為止。」她恨恨地說道。
望著她泛淚的紅眼眶,駱效鵬忍住心疼地想擁住她的衝動,沒讓自己表現出憐惜的樣子。
如果對她殘酷,她才能夠活下去,那麼就讓他一直這麼殘酷吧。
只要她安好無恙,他願意承受她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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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夏季過去了,秋天來臨,蘋果和水蜜桃的果實正逐漸長大成熟,農場裡每個人都很忙,駱效鵬自然也沒得閒,每天早出晚歸。
不過即使工作繁忙,他依然不忘抽空回家看看舒澐。她的情況,依然令他很擔心。
「舒澐?」他走進家門,沒看到她的身影,只有愛玉百無聊賴地掐著豌豆絲。
「舒澐呢?」他先倒杯冰水,一口氣就喝了半杯。
「還在房間裡,整天都沒下來。」說到這個,愛玉也有氣。「駱大哥,你太寵她了!她是你老婆耶,可是她什麼都不理。你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是不是病了她都毫不關心,整天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你去跟她說,叫她堅強一點,她母親是死了,但她還活著呀。她現在這樣做什麼,準備拿自己和孩子陪葬嗎?」
哪有人在房裡一躲就是兩個月?真是太誇張了:要不是駱大哥一天三餐都幫她端上去,楊舒澐早餓死啦。
「別這麼苛責她,她母親過世,對她的打擊很大。」駱效鵬袒護著楊舒澐,為她說話。
「她的心情我可以諒解,可是駱大哥,你不覺得她這樣已經不正常了嗎?要是再這麼自閉下去,孩子還沒出生,她就要發瘋了。」愛玉撇撇嘴看向樓上,壓低聲音說:「駱大哥,你要不要帶她去看看精神科?請醫師開些藥給她吃,或許會好一點。」
雖然她嫉妒楊舒澐搶走她心愛的男人,但是原本好好的一個人變成這樣,她也挺難受的。
她寧願楊舒澐生氣蓬勃地下樓來,繼續出些荒謬的餿主意,就算看駱大哥為了討她歡心而像傻瓜一樣團團轉,也好過她這副病懨懨的樣子。
「目前應該還不用,不過我會審慎考慮。」駱效鵬重重歎了口氣。他知道楊舒澐如果再這麼下去,看精神科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