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先生,令弟就在裡面,他在車禍中受了重傷,麻煩你見過他後,簽字批准我們為他進行手術。」
「唔!」
在醫院的急診室中,北冥浩天大步走向病床。在見到躺在床上的如來時,沒有安撫,沒有慰問,而是神情嚴厲地揚手,用力一摑。
「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聲在急診室內響起,勁度大得令如來的頭向左邊歪去,右邊臉頰上一個五指印登時腫了起來。
「被車撞很好玩嗎?蠢材!為了一個女孩子,你連命也不要了!」北冥浩天厲聲叱罵,氣沖沖地再次揚起手,用力摑下去。
「你幹什麼?」見他揚手再打,本來呆了眼的醫生護士連忙一湧而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拉開。
「北冥先生,請你理性一點!你的弟弟剛剛遇上車禍,雖然他的神智清醒,但其實受了很重的內傷,他需要動手術,你不應該對他動粗,他……」
「閉嘴!」北冥浩天寒著聲音一喝,沉重的壓力隨之迸發,霎時間,喋喋不休的醫生,抓著他的護士們,連叫也叫不出一聲便倒頭栽在地上。
不耐煩地將昏倒在地上的人踢開,北冥浩天再次走上前,站在床側居高臨下地俯視如來。
烏黑的長髮散在雪白的枕頭上,躺在蒼白的病床上,如來就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一樣,動也不動,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平日溫潤明亮的眼睛通紅,佈滿血絲,瞼與唇毫無血色,青白如紙,只有剛剛被打的右頰腫了起來,容顏憔悴而狼狽。北冥浩天本來滿肚子是氣,不過,越看著他,就越覺得心疼。
抿著唇,伸手撩起他身上的薄被,在如來已經褪去衣服的上身,布著不少細小的擦傷,小腹上更有一圈赤黑的瘀傷。
蹙著眉,北冥浩天才將手按上去,便感到掌下柔韌的肌肉傳來一陣痛苦抽搐。
知道他的內臟確實受傷甚重,北冥浩天連忙將力道放輕,手心吐出一團柔和藍光,在瘀傷上化成千百光絲,慢慢滲透到如來體內,為他修補內臟的創傷。
「小笨蛋,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只可以救別人,不可以自救,就應該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幹什麼要拿自己的生命來冒險?」
依然是叱罵,但是他的語氣已經柔和下來,沉著的聲音中揉合著深深的疼愛與憐憫。
可惜,現在的如來根本聽不入耳,一眨不眨地看著天花板,通紅的眼睛內呆滯無神。
北冥浩天不是味兒地呶呶唇,卻依然以最輕柔的力量,小心翼翼地為如來療傷。直至將他體內的創傷修補得差不多了,才散去掌心的藍光。
此時,躺在地上,被他弄暈的醫護人員已經有甦醒過來的跡象。
「啊……你……發生什麼……事了?」
一眾護士醫生摸著頭,神智模糊地左顧右盼。背對著他們,北冥浩天神色冷漠地舉起左手,俐落地叩響指頭。
清脆的響聲中,雪白的牆壁上赫然出現一道黑影,伸出數雙巨手,迅雷不及掩耳間將地上的人扯入牆中。
詭異的情景就在身邊發生,往日一定會開聲阻止的如來,此刻沒有理會。看著他臉上無法掩飾的傷痛,北冥浩天稍感煩惱地歎一口氣。
對他而言,生命只不過是彈指塵埃,不過,對如來而言,生命卻彌足珍貴。截然不同的觀念令北冥浩天無法開口安慰,只得坐在床邊,輕聲說:「我的小如來,你至少說一句話,讓師兄可以安心。」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死寂。沒有催促,北冥浩天只是溫柔地抓著他的手,靜靜地等待。一直到夜色褪去,天上的人造日光亮起,深放至晨曦,他終於等到如來開口話。
「是我害死她的。」
他一開口,震撼性非同小可,北冥浩天赫然便呆了,好半晌後,才說得出一句話:「怎會是你?」
「是我害死她的。」如來依然看著天花板,喃喃地重覆著同一句話。
「不是你!我的小如來,為什麼會是你?」北冥浩天總算反應過來,扳起如來的臉龐,一字一字地說:「如來,不是你!」
「是我。如果我不對她說那麼冷淡的話,她就不會生氣地駕著機車下山;如果她沒有失去理性,或者就不會發生車禍。」
「不是!如來,不是!」北冥浩天語氣強烈地否定他的自責。
「她的死早已注定,如果你要追究責任,你可以埋怨我故意封印你的力量,埋怨撞倒她的司機,埋怨那些不肯送她到醫院的人,但是,你不應該將責任攬在你自己身上。」
「不是!是我!是我害死她的!」如來頑固地堅持著,雙手緊緊攥成拳頭,用力得連指骨都發白了。北冥浩天看見後,緊緊按著他,硬是將他的手指板開,只見手心已經被他自己的指甲掐得出血了。
看著斑斑血跡,北冥浩天的眼神一變,再次厲聲叱責起來。
「還嫌把自己弄得不夠狼狽嗎?剛才被車撞得不夠痛嗎?只不過死了個無關痛癢的人,用得著用自己來出氣!」
剛剛才幫他把傷治好,這麼快就再次弄傷了,難道非得作賤自己的身體不行嗎?
手腕被牢牢抓著,雙眼瞪大,呆呆地看著北冥浩天俊臉上少有的凌厲神色,雪白的牙齒不自覺地將唇咬得紅腫,如來用顫抖,近乎啜泣的聲音說:「師兄……師兄,你不知道……我……我對她說了很殘忍的話,我明明知道她……再也無法支持下去了,但是,我竟然……我甚至不肯欺騙她,令她得到最後的心安……是我!是我害死她的!」
無盡的後悔深深地煎熬著他,整整一夜,他傷心內疚得紅了雙眼,卻始終無法落下半滴眼淚。是炙熱如火的愧疚,將眼眶燒得乾涸,淚水化成蒸汽,只餘下傷心的顏色。
他越是自責,北冥浩天的臉色就越難看,從來笑意從容的嘴角,漸漸地僵硬起來。